第六章子弟校上晚自习了
深夜，家属区灯都熄灭了，只有王海还在用功。旁边摆着一本，舅爸蹑手蹑脚，怕惊动王海，舅爸拿出两个面包，说晚上加班厂里发的夜宵。小海告诉舅爸，学校让他去参加地区的数学竞赛。舅爸高兴地什么似的，急忙到厨房找出两个鸡蛋，用煤油炉煮上，让小海补充营养。
老师们都夸王星海聪明，尤其是数理化，哪一科在班级考试时都是第一，同学们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去问他。因此，同学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智多星。姚庆庆心里想，小海的本事你们才知道多少。
下课的时候，学校的电工师傅们开始在各个教室里装电灯，晚上学校要上晚自习了。这可是破天荒的事，几多年别说上晚自习，就是平时好好上课的时间都利用起来，好像都不多，又是学农，又是学工的，有时走出去到社会去，又是请进来老贫农忆苦思甜。何校长觉得孩子们了解国情，把个人的理想实实在在的扎根在祖国的大地上很有必要，这些都是新教育的探索，但新教育应该是什么样子，他很迷茫。现在1972，厂里传达了中央领导的讲话，国家开始抓教育和科技，老师们的热情非常高。给军工厂输送合格人才就得靠基础教育和职业教育。
何校长连夜给厂里写申请，请求厂里同意技术骨干和技术能手做学校的兼职教师，为了补足工厂缺乏技术人员的现状，齐主任批准工厂七二一工人大学开班，何校长兼任校长，因为他本身就是军事院校1965年本科毕业的，在厂里当技术员六七年，是齐主任让他来当校长，给本厂培养有用人才的。没有教材，何智方发动老师们集思广益，老师们就用以前的中学教材，连夜自己刻写钢板蜡纸油墨打印的。校长何智方很晚回家，在学校陪伴着老师们。他和热爱教育的老师们一样，工作就是报国。本厂的情况就是国家工业建设的缩影，大学停止招生，国家科研后继无人啊！国家现代化怎么搞？要把丢失的时间补回来，他们着急，现在时机终于到来了。
王星海去参加数学竞赛，何校长亲自辅导，他坚信王星海能拿到好成绩。结果小海真是不负众望，拿了地区第一名，得了奖状和三十元现金。
吃过饭，王星海还像往常一样，得了奖还和没事人一样的，他打开书本，边学习边等着舅爸回家，把得奖的事告诉他，让他高兴。
门口的脚步声近了，小海上前去开门，舅爸眼镜后面的眼睛里藏着喜悦，小海看出来了。只见舅爸把双手放在背后，说：“小海，你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小海说猜不着，舅爸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台精美台灯和一纸袋煎饺。小海高兴极了，告诉舅爸，地区数学竞赛他代表学校拿了第一名，给学校争光了。舅爸轻描淡写的说：“我都知道了，都是你们校长严师出高徒。比出了我们军工厂的实力。你这是小试牛刀，就拿了第一名，可要拿全省、全国第一名可还的努力啊！”小海说：“舅爸我知道”。舅爸摸着小海的头说：“我就喜欢你这达观进取的定力，这叫底气，本事越大，底气越足。”小海说：“我的底气还不够。”舅爸说：“好学和学习能力就是在积攒底气。快吃煎饺吧，是齐主任让食堂师傅专门给我留做夜宵的”。小海闻到了香气，接过来，吃了一个，说明天再吃。舅爸让小海把现金捐给学校，自己留奖状。
王墨林掩饰着内心的兴奋，看来小海“孺子可教也！“来，小海，你看这几本书。”小海凑了过去，在灯下，王墨林又给小海开了一个书单，一本一本的给他讲，这本书要学到什么，那本书要学到什么，两个星期内看完。告诉他国家现在开始重视人才，你要当科学家，打好基础是关键，唯有努力，书海无涯苦作舟啊！
小海望着舅爸的眼睛，把舅爸的每一句话，他都要吞到肚子里，听着舅爸继续说：“小海啊！我们王家三代乃至祖上都是农民，因为国家是农业国，现在国家要实现现代化，变成工商业国家，舅爸是第一代建设者，你就是第二代建设者，记住了？”小海说：“记住了。”舅爸又特别说明了一句：“劳逸结合，和院里的同学该玩还是要玩的。”小海说：“舅爸放心吧!玩是不能忘的。”二人会心的笑了起来。舅爸说：“人家大人当爹又当妈，我做的不好，爹当的不够格，妈也照顾的不周。”小海说：“舅爸，我又不是小孩了，你当儿子的老师就足够了。”舅爸抚摸着小海的头：“嗯！这个、、、、、舅爸还够格吧！”父子二人大笑起来。日后回忆舅爸说这段话，王星海一字不差的都铭记在心里了。
舅爸的大格局让王星海茅塞顿开，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打开了两扇门，前面的路是那么美好，国家的、个人的，一眼望不到头、、、、、他想象着，进入了梦乡。
清晨，新的一天开始了，舅爸起早就到厂里去了，他最近有个攻关的科目，和小海关照过了，让小海不要管他，管好自己就行了。王星海吃过煎饺，拿起了舅爸给他规定的第一本书《电工基础》，装在书包里，准备在空余时间看看。他翻了一下，立刻就被吸引了，他马上悟道，舅爸要他学会动手，不要当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黄仁杰家通过打草绳，外面的食品厂给了些钱，生活有明显改善，先给姐妹俩买了翻毛皮鞋，一人一件涤卡上衣，买了绿色纯羊绒的毛线。王玉仙起头，姐妹俩和妈妈一起把毛衣织完。还有剩下的毛线，黄丹从妈妈那里要了十元钱，想着庆庆出了不少力，王玉仙说，红兵和小海也没少出力，你也要给他们有所表示。黄丹说，庆庆需要多照顾一些。说着，她来到姚家，问庆庆要怎么犒劳他。
姚庆庆看黄丹来到自己家，高兴地什么似的，黄丹在满屋里一看，被单和枕巾都脏了，说：“庆庆，我帮你洗洗吧？”姚庆庆不好意思了，连忙说：“不用不用，我一个男子汉这点小事还不会做?”黄丹说：“你记不记得白老师给我们讲的古代故事？那个‘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庆庆当然知道，因为故事的主人公古代人陈藩和他同岁，曾经自己独居一室，庭院荒芜，父亲的好友来拜访，说家里来客人了，为什么也不打扫一下迎接客人，陈藩说大丈夫处在人世间，当怀大志，在乎天下，岂能在乎婆婆妈妈的洒扫一间房子呢？庆庆说：“你以为我和那个古人很相似，是不是？那、、、、、”庆庆沉吟了片刻：“我保证，你下次再来的时候，屋里肯定窗明几净、铜铁发光。”说的黄丹哈哈大笑，庆庆望着黄丹，真诚的说：“你给我一个人吹一个口琴就行”。黄丹说：“啊！那多没意思，给你织一个脖套，天气冷的时候戴吧！省的冷风钻进脖子咳嗽。”黄丹又补充道：“给小海和红兵也织了一个，你是紫色的，他们是蓝色和灰色的。”
教室里灯火通明，老师在辅导学生功课，九点过后，下晚自习的铃声响了。
何校星来到校长爸爸办公室，告诉爸爸和同学一起回家。爸爸告诉她当心，从抽屉里给她拿出一个手电筒。
五家坡的孩子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上经过一个小山坡，虽然被削平，在不远处盖的厂房，还是有些坡度。只见黑夜里，山上有一点一点的东西在闪耀发亮，突然一个火球跳着滚来滚去，绿幽幽的发着蓝色的光。吓得女生们大叫，只见何校星一下子被雷红兵抱住，王星海抱住了黄梅，姚庆庆抱住了黄丹。在他们家庭和社会教育中，男生保护女生是天经地义的。雷红兵在何校星耳边轻声的说：“别怕别怕！”何校星吓得像个小猫似的，雷红兵把她抱的更紧了。此刻他心里忽然有一种很崇高的感觉，觉得自己像那些英雄救美的人，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他提议：“大家都别走，我们不是学过鲁迅踢鬼的故事么！我们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
何校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景，不过有大家伙一起，她一下想起了领袖说的“六不怕”，她说：“我给你们念一段小学时学过的***语录：“‘天不要怕，鬼不要怕，死人不要怕，官僚不要怕，军阀不要怕，资本家不要怕’。就是鬼，我们要让它显露原形。”黄丹说：“以后晚自习天天从这走，今天就看个究竟，不要以后天天害怕。”大家觉得有道理，何校星拿出手电筒给雷红兵，雷红兵说“我打头阵，你们在后。”姚庆庆也不示弱，他和雷红兵打头阵，中间是女生拉着手，王星海一直没说什么，他在后面压阵。六个人，拿着电筒照，奇怪了，那团火球跟着他们几个人，仔细看，却什么也没有。大家议论着怎么回事？何校星问王星海这是怎么回事，王星海说：“我说了怕你们害怕”。大家表示不怕，他说他看过十万个为什么，这叫鬼火，是死人骨头腐烂后遇到就会发出的磷火。遇到高温就自燃了，白天它也燃，只是看不见，说明以前这个地方是坟场。女孩子们又吓着了。黄梅镇定了一下说：“哼！美国鬼子那么强大，抗美援朝都给他打投降了，活着的鬼都不怕，死了的怕它什么。”姚庆庆说：“还有日本鬼，都给他们打投降了，我们没什么可怕的。”孩子们这是在给自己壮胆。黄丹说：“赶紧回去吧！怎么让这鬼火熄灭别出来吓人，别的同学也要走这条路，小海有什么办法？”小海说明天上学时问化学老师。老师肯定知道用什么方法灭磷火。
顾文隽在家里打毛衣，等着他们爷俩一起回家，何校星把方才遇到的事和妈妈说了，妈妈是医生，给她讲了人体就是由物质和元素构成，人死亡了，变成尘土了，什么都没有了。至于“天堂地狱啊，阎王小鬼啊，都是人害怕死亡想出来的故事安慰自己和警示人生。”妈妈又说了一句：“哪里有什么鬼火？它产生的化学变化就是遇到氧气就燃烧了。不是只有晚上有，白天也有，看不到就是。”何校星说：“小海和你说的一个意思”。
雷红兵虽然在女孩子们面前表现得挺英雄的，但是心里也犯嘀咕，回到家和爸爸说了，爸爸说：“那有什么鬼火？自己吓唬自己。当初建厂的时候，什么乱坟岗，荒草甸啊！就是阎王爷的十八层地狱也把它弄平建厂。我们干的是对人民有利的事，邪不侵正，怕什么？”不可否认，爸爸雷大海敢做敢当的性格影响着雷红兵。
王海回家，很自责，他发现自己水平很低，这个事他心里明白，说不出更多道理来安抚大家。舅爸没回来，无人可问。他翻着书柜里的书，想找一个答案。
黄丹和黄梅回家，黄梅绘声绘色地和妈妈说着这件事，王玉仙在老家时，在街道当过贫宣队，领跳过那个年代风行的舞，她什么都不怕，和女儿们说：“鬼怪狐仙都是迷信，以前老人都讲这些故事，和尚跑了，老道没了，迷信的事说死大天都没人信。”
关于这件事，孩子们心中的疑惑都在传递家长的说法中不自觉的消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