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出,你更喜欢那个方寸山。”
“那为何不挑明了呢?”
古伊扎娜给言悟凡沏茶,两人坐在正堂茶几的两旁,正好能透过正门看到外面的事情。方寸山和白长荣已经放开了架子,正在与赶来面试的人打成一团。
“嗯?没有吧。”
“只是现在比较缺人手而已。”
言悟凡抿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当老板也不能太傲慢了吧。”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一点也不合适。”
古伊扎娜轻笑一番,仔细想想这言悟凡倒是个十分矛盾的人,既有杀伐敌人的绝情,又在生活展示出一些特别心善的地方。
“还有你说镖头一职有合适的人选?”
“那是我开玩笑的。”
言悟凡笑着答道,不过他确实在等一个人。
“呐,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何事?扎娜老板跟我何需如此客套。”
“其实是我父亲,按理说今日就应该到帝都了,可迟迟没有收到消息。”
听古伊扎娜这话,言悟凡倒是有些意外,按理说来自西域的古伊扎娜能在帝都完成通商,想必她的父亲应该也不是泛泛之辈。
“哦,你的父亲是来看望你的吗?”
这种请求如果是拜托给言悟凡这样的人,应该不是特别重大的事情,多半是探亲吧。
“不是,我的父亲是西域使者,这次进帝都是应皇室的邀请。”
“啊?”
“皇室?”
言悟凡顿时有些愣了,随即问道:“你父亲是什么人?”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只是在西域有几块封地,手下有个几百户而已。”
“几百户?敢问小姐出身何等世家?”
听言悟凡这话,古伊扎娜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摆了摆手说道:“西域封疆王是我的叔父,我的父亲也是家族成员之一嘛。”
看古伊扎娜这说辞,封疆王的家族成员?
“看来以后不光要叫你古伊扎娜老板了,还得叫一声公主大人了?”
“你别乱叫啊,我又不是我叔父的女儿,哪里是什么公主啊。”
“你到底帮不帮忙啊?”
言悟凡想了想,按理说皇室邀请的来使,路上应该有朝廷派出的人保护才对啊,言悟凡一个捕头这么插一脚算是怎么回事啊?
这事大概不是那么简单,言悟凡看着古伊扎娜脸上轻松随意的表情。
“帮,你交代的事情,我怎敢不帮忙。”
“好吧,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古伊扎娜看言悟凡那愁眉苦脸的表情,估计就是想多了,只是接个人而已,应该不会有那么复杂吧,古伊扎娜在心里猜测。毕竟她一个女孩子,万一真的遇到什么事情,她也帮不上忙。
方寸山与那白长荣从中午一直打到傍晚,两人早已不复早上那股气势,现在正坐在台阶上气喘吁吁,可偶尔还有一两个不自量力的家伙进了院子。
“我不打了,我打不动了。”
方寸山是彻底撂挑子了,虽然打人这件事感觉是挺爽的,而且还是名正言顺的打人,别人把脸送上来让他打,可此时也是腿肚子转筋,手臂都伸不平了。
见方寸山开始耍混了,白长荣叹了一口气,再次挺身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两位,今日辛苦了。”
言悟凡笑着从正堂前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红布盖着的盘子。
“不辛苦,承蒙言掌柜的赏识。”
“呵呵。”
言悟凡看着白长荣一把岁数,却能连战十几人,确实是常年久月积累下来的功底,否者早就趴下了。反观方寸山,刚开始兴致勃勃,反而是慢慢悠悠的对付着面试的人。
“这是一些碎银两,两人分了吧。”
言悟凡打开红布,上面白花花的碎银子,足足有五十两。
白长荣见了盘子上的银子,却有些犹豫,一时不敢伸手,就连方寸山这种爱财之辈,也不敢直接接过言悟凡手中的银两。
“这,言掌柜的,这是何意啊?”
“我明白两位的顾虑,当然这钱不是白拿的。”
言悟凡轻笑着,接着说道:“拿了这份钱,便等于与我镖局签下契约,你们也可以把这个理解为卖身契。”
“虽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是镖局的买卖毕竟特殊。”
“两位收下这银子,强人劫道、天灾祸事除外,若是出了些不好的传闻,受牵连的可不光是两位自身。”
言悟凡说罢,方寸山是一把抢过盘子里的银子,瞪着言悟凡说道:“老子无父无母,未曾婚配。”
“哈哈,兄台说笑了,不怕兄台笑话,在下在衙门谋的捕头一职,两位的事情我如果有意,随时都可以查到。”
言悟凡能看出来,这话显然让方寸山有些动摇,其实言悟凡并不想搞传统卖身契的那一套,把人当成牲口一样买卖,而且日后言悟凡走的货都是十倍百倍于两人身家的,若是经不起这点考验,那言悟凡就当是看错了人。
“既然是捕头大人,那这份银子我收下了。”
“受人银钱,自当尽心尽责。”
白长荣也收起自己的那一份。
“别看了,不行就放回去。”
言悟凡看着方寸山一副贼眉鼠目的样子,显然是老毛病又犯了,盗贼的贼心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过来的,这一点言悟凡最为清楚。
“你是捕头,又姓言。”
“难不成就是,那个言悟凡?”
“没想到我的名字居然还有些名声。”
言悟凡饶有兴趣的看着方寸山,这家伙是怎么自己的呢?
“敢动那个武昌兴,我敬你是一条汉子,今后这条命就归你了。”
方寸山双手抱拳,朝着言悟凡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贼人或许不知道衙门,但一定听说过武昌兴这人的名号,名为兵马司队长,实则比他们这些三教九流还要心黑。
当年,方寸山的圈子里不少人都吃了武昌兴的亏,这家伙黑白两道都有耳目,如遇朝廷无事,则打压百姓敲诈他们这些三教九流,如遇朝廷大赏业绩的时候,武昌兴就是个六亲不认的畜生,平日里给他上的钱,到了牢里被折腾死的也不少。
“武昌兴?鼠辈而。”
言悟凡想那武昌兴狂妄自大,这种人注定只是浪潮中的一颗沙粒,即使言悟凡不出手,也自有人收拾他。
这话方寸山虽然有些不爱听,但还是对言悟凡说道:“鼠辈也好,狗官也罢,反正你胆子动他,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今日我现行告退,明日一早再来。”
“告辞,言掌柜。”
说罢方寸山便头也不回的走出院外,言悟凡心道这厮变着花的骂自己呢?说完还拍拍屁股跑了,怎么跟我一个德行?
白长荣也与言悟凡告别,下午的时候古伊扎娜就赶回玉佳人去了,院子里的杂工也多半回去吃饭了,这时院子里只有言悟凡一人。
看这偌大的宅子,将要成为自己的第一个根基。就在几天前,他们全家都被迫搬离老宅,欠下巨额债款,面临张员外的陷害,一度以为自己无法回到衙门,甚至秦思都不看好他。
“只要往前走,总会看到曙光。”
言悟凡暗自叹道,而这时门口一个不高的男孩探出半个身子,正往里面张望,见院内只有言悟凡一人,这才放松警惕。
男孩一点点靠近言悟凡,背后腰间藏着一把雪白的匕首。
来者正是前些天被言悟凡放过了雷晨,雷晨见言悟凡背对着自己,单手摸向腰间的匕首刀柄,踱步缓缓靠近过来。
“怎么?想杀我?”
被言悟凡这说,雷晨顿时吃了一惊,手下的动作也犹豫了一下。
“你觉得你有几分胜算?”
言悟凡没有回头,两人五步之内,雷晨若是背刺过来,以弱搏强,仍有三层的胜算,言悟凡想知道雷晨到底会怎么做。
一声金属落地发生碰撞的声音,言悟凡回过头看着面色阴沉的雷晨,这小子是真的想来杀他啊,脸上写满了失望的表情。
“我好心放过你,你却来杀我?这是什么世道?好人就该被刀指着?”
“你知道我的身份。”
雷晨诺诺的答道。
“就因为我知道你当过山匪,你就要杀我?”
言悟凡不禁在心里叹道,这小子心也太狠了吧,以言悟凡的立场,对于雷晨来说不过是后患而已,这小子竟然为了消除后患就来这刺杀他?马红庆到底教了这个孩子什么啊?
“你如果怕我,为何不离开帝都?”
“我无处可去。”
雷晨答道,早在之前言悟凡在地道里面问他,想不想回家的时候。之前雷晨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几天他认真的想过了,他想要回家,但他已经回不去了。
他现在回家,要么被幸运生还的村民当做山匪的孩子,要么就要被送去私塾与同期的孩子一起念书,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但那些都是正常人家的孩子才能享受的生活,若雷晨真的秉性与那些孩子一样,现在也跟那些被绑上山的孩子同一个下场。
他不是,雷晨天生便注定有这方面的潜质。
这一点,言悟凡也是此时此刻才发现,这个孩子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