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雅运气算是不错,只在走廊上住了一晚,第二天有病人出院,于是顾雅今天就可以搬进病房里,不用再睡走廊。
这一天顾雅是在忙忙碌碌中度过的。
先是早上五点多就被管床护士叫醒抽血,昨天刘医生给开了一堆单子,有各项检查还有物理治疗,顾雅只知道很多,具体是什么她没有在意也并不在意。
半梦半醒间顾雅伸出一条胳膊,医生熟练地拿出压脉带扎紧,然后拿出一个仪器和一小堆试管,试管上面有条形码,机器就是用来扫码的。护士先是扫了一下顾雅的腕带,机器发出声音中“零四八床顾雅。”护士没有出声,只是询问的目光看向苏梅,苏梅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这是在核实身份。
顾雅没有睁开眼睛,只听见护士每扫一次试管机器就发出一声机械的女声“查测成功”,她暗暗在心里数着,六声,要抽六管血。而这次苏梅的反应就没有那么快,她只是坐在床上握着顾雅的胳膊。
待试管全部扫完,顾雅的血管也已经鼓起一小段,护士熟练地把针头扎进顾雅的血管中,另一头连接上刚才扫描过的试管。顾雅病的确实挺严重,此时的她对痛觉已经不怎么敏感了,其实在她上大学之前,打个吊瓶都是要哭的。
护士一管接一管的抽着血,待第四管抽完,插上第五个试管时,苏梅忍不住了,“怎么抽这么多血?能不能少抽点?”顾雅本来骨架就小,又瘦的皮包骨,手腕还不及一些微胖的十来岁的幼童结实,苏梅眼见着护士连抽了六管才停下来,顿时感觉心疼不已,她多希望这针是扎在自己身上。
护士也是很温柔,解释道:“这些看着多其实每一管就几毫升,她要做血常规和术前四项传染病检查,需要抽这么多血。等会吃个早饭就补回来了,不用担心。”说完便推着小车去给别的病人抽血了。
顾雅依然是闭着眼睛,苏梅替她按住针孔止血,过了一会血止住了,便扔掉了棉签对顾雅说:“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等会我让你爸给我们送早饭过来。”
这一夜顾雅的爸爸住在宾馆,苏梅则是和顾雅一起睡在病床上,顾雅比较瘦小,两人睡倒也不挤,只是顾雅不太习惯与母亲这样亲密。听到母亲的话她仍旧闭着双眼不出声,苏梅想起刘医生的嘱咐也就没再多说话,她也知道顾雅听见了。
顾雅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会,待到七点多顾雅的父亲带了早饭上来,苏梅把顾雅喊醒,简单地梳洗了一番,顾雅没什么胃口,但稍后要吃药,怕刺激到胃难受,于是将就吃了点包子喝了两口汤。苏梅又是一番心疼,难怪女儿这么瘦,一顿饭才吃这么少,昨天称体重,穿了那么多衣服称才46kg,要知道,顾雅的身高是168cm,这样就可以想象出顾雅是多么纤细了。
顾雅还想躺回床上,苏梅却连忙说道:“雅儿,别躺了,今天有很多检查要做。”听到这话顾雅顿了顿,依旧没吭声,坐在床边穿着长袜,一边穿心里又是一阵阵的难受,耳边似乎又有声音在回荡:“你穿长袜真好看,我好喜欢你穿长袜的样子!”
穿戴完毕,正巧护士走过来,仍旧是先扫描一下腕带,然后发给了顾雅一小袋药,顾雅看了看上面的药名,“文拉法辛缓释片一粒,阿普挫伦一粒。”吃完药后便下楼去门诊楼做检查。
先是拍了胸片,趁着还没打印出来又去做了脑电图和心电图。这里有一个尴尬的小插曲,顾雅穿着短裙配着肉色连袜打底裤,然后最外面才是长袜。做心电图需要夹一只手腕和一只脚腕,于是顾雅不得不面对着男医生把裤子全部脱了下来。
“医生肯定见过很多次,早就见怪不怪了。”顾雅心里这样想,别扭的感觉就好了许多。
最后又做了头颅磁共振,其实原本是没有这一项的,顾雅说自己总是头晕头疼,所以才加上了这一项。
以前的顾雅很害怕做这种有辐射的检查,对这些大型的机器本能感觉到害怕,但现在的顾雅仿佛什么也不在意,当母亲问她要不要自己陪着她进去的时候,她只是摇了摇头,她知道里面的辐射对人身体不好,能不进去还是不进去的好。
所以顾雅其实很爱她的母亲,只是相处时间少,她并不知道这份爱该如何去表达,所以刘医生说让苏梅陪着顾雅住院,对两人的关系确实是有很大的好处在。
做完了所有的检查,顾雅在等待取片的时间里拿出了手机,查了一下她早上吃的药,一种是抗抑郁药一种是镇定安眠药。查完随手点开了QQ,距离她昨天那条说说已经发出去将近二十四小时了,连滑板社素未谋面的学长都发了消息问她的情况,可那个人没有,她最想看到的那个人。
他肯定已经知道自己生病了,为什么连一句关心都没有?顾雅越想越是难受,连闺蜜和挚友的消息都草草地回了个“没什么事,别担心。”然后收起手机继续做木头人。
等她们把所有检查结果取出来已经将近中午,顾雅的东西都已经被搬进了病房里,隔壁床是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小姑娘。比起顾雅的沉默,这个小姑娘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甚至有些活泼,还主动跟顾雅问好,出于礼貌顾雅只能极力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回应。但她和顾雅一样,也是抑郁症。
顾雅第一次了解到,原来不是所有的抑郁症患者都像她一样沉默,无缘无故的哭泣,也有这样看似正常实则抑郁的病人存在。顾雅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查出来抑郁症之前,看起来也和正常人一样,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沉默,平时都是人前的逗逼。尤其是在军训时动不动就学动画片里的公主走路,更是逗得连教官都哈哈大笑。
于是顾雅发现,她自己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搞笑,而是看到大家被她逗笑了,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才是真正让顾雅能开心一点的东西。
所以在人前,她一直都很努力的想让周围的人开心,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她都要给身边所有人讲一遍,连见不到面的好友们也要都讲一遍,看见大家笑了,顾雅的心里才感受到一丝类似开心的情绪。
直到和魏耀晨在一起。
顾雅很喜欢他,即便他没有顾雅想要的180cm,还有着顾雅不喜欢的180斤的体重,即便他双眼近视将近1000度,戴着厚厚的眼镜片,即便他有个忘不掉又同校的前任。顾雅还是不顾一切的喜欢上了这个三分球很准的男孩,她爱极了他在球场上自由奔跑的样子,即便是输的一败涂地,那人却不知自己其实已经赢得了一个女孩的心。
于是顾雅开始追他。
顾雅从来不觉得女孩追男孩是倒贴,相反,她喜欢这种征服别人的感觉,尤其是魏耀晨这样有一个忘不掉的前任的人。如果说最初顾雅是想证明自己的魅力,那后来的一切便都是意外,顾雅动了真心。
当时已经是十月份,天气已经微凉,刮着风的篮球场还是有些冷的。正值新生篮球赛。应用外语学院的男生本就不多,几乎是矮子当中拔将军,凑了一只球队,魏耀晨酷爱打球,又有些爱耍帅,于是自然就在其中。
顾雅看不懂篮球,她不知道为什么裁判总是吹哨子,也不懂为什么总是罚球,她只知道,进球就是好。
当时的球队里除了魏耀晨还有一名队员和顾雅同班,于是顾雅和室友小丁一起一人买了一瓶维他命水,小丁买了一瓶白色的,顾雅从不喝这类饮料,随手拿了瓶橙色的。并且特意等小丁把水交给了另外一个同学,待那个同学喝下,她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道:“季哥,这瓶是给晨哥的!辛苦了,加油哦!”
随后顾雅看到中场休息的时候魏耀晨喝了她买的那瓶饮料,在人群中轻笑了一声,掏出手机,发了条动态,内容是:“应外加油!”附了两张图,一张是球员们刚上场站到各自的位置,等待裁判员发球,另一张是她买饮料时拿在手里顺手拍的照片。
这是顾雅第一次耍小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