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游戏厅后，我看了看手表，午休时间也不剩多少了，就买了份炒面直接去学校。
进到学校里面看到几乎没有什么人，寂寥的身影与这诺大的校园显得格格不入，异常安静。
想不到这里也会有这么安静的时候，我这样想，在一棵榕树下吃东西，说起来也并没有吃午餐，只能凑合着吃这炒面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缝隙折射下来，地面上被照的斑斑点点，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悠闲违和的感觉。
“咦，老师在吃东西吗？”身后传来有点熟悉的声音转过头去看齐言坐在榕树的树叉上，目光淡然地看着我。
“你在做什么？”我问。
“在玩夏蝉的游戏。”说完她从树上跳了下来，裙子逆风飞扬，晃过我的视线。
“会被看光的。”我苦笑了下。
她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老师是萝莉控变态，还是变态呢？”
“这个有什么区别呢？”我说，“现在已经不是夏天了，我觉得玩枯叶蝶的游戏更好。”
“下次我会试试看的。”她说着坐到我身边，俯下脸张口吃了一口我的炒面，短发嗤嗤蹭到我的鼻子，感觉有点痒。
她又抬起头，舔了舔嘴角说：“味道很不错呀。”
我说：“嘛，这是我的午饭。”
“老师是一个人吗？”她忽然问。
“如你所见。”
“真的是一个人？”
“大概差不多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又变得有些茫然起来，“一个人的话就只能玩游戏了，老师也是吧，刚才一定是去玩了很好玩的游戏。”
我无语置评，只能继续吃炒面。
她又说：“老师的游戏应该还没有结束吧，我也想去玩啊。”
我轻轻一笑，“游戏吗？我并不觉得有趣。”
“真是委婉的拒绝方式。”她说，“那我走了，老师再见吧。”说完，她垂直张开双手，做着平衡运动的姿势缓缓地向前走着。
她的这个姿势让我不禁想起了凛，大概她就是凛的另一个朋友吧，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触动感。
将炒面吃完，把纸盒扔进了垃圾桶里，我再看看手表，还有十分钟午休就结束了。
我向办公室里走去，走到门口时，背后又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宫老师，这么早就来了，真是勤快呀。”说话的就是秦知丽了。
我回过头说：“秦老师也是，来的这么早。”
“不是。”她笑了笑，“我是觉得无聊才早点来的。”
“我也是一样。”我说
她说：“宫老师担任九班的班主任也有几天了，感觉怎么样？”
我想了想，说：“有挺多的问题学生。”
秦知丽轻轻笑了笑说：“只是有很多的问题学生而已吗？”
我问：“那秦老师担任了他们一年的英语老师，认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班级呢？”
“大概……不错吧……”她的目光颤动了下，缓缓地说，“其实，无论别的老师怎么看待这群孩子，在我的眼里他们每一个都是很努力的学生，只是有时候他们会迷茫而已，他们都是很好的学生。”
“是吗，秦老师是这样看他们的。”我思索起来。
“但是……”她说着，眼神也有些黯然下来，“他们始终还是一群孩子，很容易犯错，他们缺少一个可以在他们迷茫的时候给他们指明方向的人……”
“你是这样想的吗……”我沉思片刻后，低声地说，“大概，所以你才能一直担任他们的英语老师吧……”
“宫老师你在说什么呀？”秦知丽不解地看着我。
“没什么，不用在意。”我笑了笑说，“也许秦老师可以在他们迷茫的时候给他们指明方向吧。”
秦知丽苦笑起来，“我不行的，因为……就连我也很迷茫，我没有办法做的到。”
“谁清楚呢？”我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着光辉。
沉默了一会儿，秦知丽忽然笑了起来说：“抱歉了，对宫老师说这种奇怪的话，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学习成绩才是最重要的吧，我先走了。”说完看起来有点慌乱地离开了。
她是这样想的吗，我心想，倒是很有趣的想法，不过如果只是这样，什么也没有办法改变的吧，谁也不会得到救赎。
……下午的课陈杰宇依旧没有来，我打了电话到他的家里去，得知他也没有在家，事情还是不瘟不火，但到了这个时候，我觉得应该要做个了断了，无论他明不明白，我也不想让事情继续下去，
放学后回家的路上，偶然看到了宋雨文，他见到我轻轻挥了挥手，似乎在等我的样子。此时外宿的学生大多已经回去了，时间也已经是是五点半了。夕阳橘黄的光辉洒在他的身上，使他看起来有种动人心魄的感觉。
宋雨文是学校里少有的几个和凛一样的特优生之一，不仅在学习上优秀，长相和体育等其他的各个方面也几乎是全优，虽然平时他看起来有点冷漠，不过在男女生中都较有人气，颇受欢迎，即使这样也没有听说过他的任何绯闻，也不知道他与欧阳一样会留在九班里的理由，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有什么事吗？”我停下自行车问。
他淡漠地笑了笑，“老师，可以请您喝茶吗？”
“嗯……这倒没什么。”我说，于是我们两个进了路旁店里，他点了一杯奶茶，我点了一杯咖啡。
苦涩的味道弥漫在舌尖，虽然苦但头脑也清醒了许多，上课后的疲惫感也消失了不少。
宋雨文缓缓地说：“老师的品味很奇特，一般人都不会喝纯咖啡的。”
“我也并不喜欢。”我说，“不过喝纯咖啡能够让我头脑更清醒一些，最近身体一直都感到很累。”
“是吗？”他笑了笑，目光看向外面，将头上的耳麦摘了下来，漫不经心地说，“老师……在管杰宇的事情吧……”
“还以为你们不会有这么快就知道。”我说。
他转过头看着我，“不过……我倒是不希望老师这么做。”
“理由呢？”我问。
他目光稍微平淡了下来，“因为我还是觉得让杰宇自己想明白比较好，能让他自己想明白，对他来说是更好。”
我说：“看来你早就什么都知道了，不过要是他想不明白呢？”
宋雨文淡淡地说：“总会想明白的。”
“但是时间久太久了。”我说，“对他的父母来说不是太过于残忍了。”
他看着我，“那……老师想怎么做呢？”
我说：“在他迷茫的时候，让他看清楚方向，老师……不正是为了这个而存在的吗……”
宋雨文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你……想做一个好老师吗？”
“大概……吧……”我这样说着，心里却无法回应他，这个大概是我的措辞吧。
“那么，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只是初中的同学罢了。”他淡淡地说，又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老师这样想当然也正确，因为你是老师，只是……”他的目光变得少许微妙起来，“希望老师以后不要放弃我们就行了。”
“可能吧，只要……我还是你们的老师。”我拿起咖啡，却没有喝下去的欲望，已经不需要咖啡了。
他说：“那么，老师就再见了。”说完他戴上了耳麦，缓缓地离开了。
“希望吗……”我喃喃着说了一句，给咖啡加了一勺糖后喝了一口，感觉味道倒是不坏。片刻后我也起身走了。
……次日，陈杰宇也没有来学校，下午没有课，我又到他的家里做了在家访。他也没有在家，倒是预料的到。虽然不在，但他的父母都在家，似乎正要出去哪里一样。
见到我，他们两个都吃了一惊，随即请我进了屋子里。
“要去哪里吗？”我问，“抱歉，来的真不是时候。”
“不不……”陈杰宇的母亲连忙说，“没有什么，迟一点去也可以的，不碍事。”
我问：“你们是要去医院吧。”
两人怔了下，但沉默下来，陈杰宇母亲点了点头，“是的，老师怎么知道。”
我说：“前天看到您丈夫时有点背驼，呼吸也显得急促，大概是呼吸类的疾病吧。”
陈新宇苦笑说：“被老师看穿了，因为一直都是在砖厂里面工作，环境不怎么好，年复一年地吸进粉尘，也就有了些通病，不过并不碍事。”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脸色却很苍白，让人联想到了纸人，虚弱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我说：“那就好了，希望您还是能够保重身体。”
他苦涩地说：“我会注意的，老师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杰宇……他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了？”
“这倒不是。”我说，“不过我来这里是有点事想要问您。”
“有什么老师就问吧，可以说的我一定会告诉老师的。”
我勘量了下他们的脸色，缓缓地说：“是关于十六年前您亲生儿子在车祸中去世的事……”
夫妇两人的脸色顿时都变得很奇怪，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沉默了一会儿，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陈新宇犹豫着说：“这个……真是对不起，我们……不能说……”
“嘛，也没什么，您有苦衷我就不多问了。”
“真是抱歉了老师。”他低下了头。
“不用在意，我只是想问问而已。”虽然这么说着，我心里已经基本确定了，来这里想要的答案也已知晓。可以这样说吧，我没有父母，但是足以感受到一种真挚而强烈的情感，不知是不是我正在寻找着的东西。
寒暄片刻后，我起身说：“其实来这里本来是想有点事想要跟你们商量，也许可以让陈杰宇回头，不过看来还是改天再说好了。”
陈新宇听了连忙起身说：“老师可以让杰宇回头吗？”
“大概吧……”我扶了扶眼镜说，“不过您不是还要去医院吗，等周末的时候我再来一趟好了。”
陈新宇咬了咬牙，沉默了下，用恳求一般的目光看着我说：“那就拜托老师了……”
“我会尽力……”我说着，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陈新宇的身体却突然“砰——”一声倒了下来……
时间就像突然停止了一样，停止在我还没有说完话的时候，却又不可质疑地缓慢流逝着。我看到了陈杰宇母亲呆住的表情，她的瞳孔忽然放大，伸手想要扶起陈新宇……我又仿佛看到了明天，如同垂暮的夕阳，令人无比的怀念。那种只有在失去之后才能体会到的悔恨，正如以前的某个时光……
救护车的鸣笛声不久响了起来，载着陈新宇飞速驶向医院里。时间辗转，一个人的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脆弱的就像泡沫一样，轻轻一碰就会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