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看见阿滨,我都会打招呼,而阿滨的脸上,永远都是干净的笑容,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阿滨不是本地人,但是他很早就来这边发展了,最早给别人做小工,后来学到了不少东西,就自己拉了几个老乡,包装修的活。“收入还可以”我问起来的时候,阿滨会腼腆地说,还可以是多少?
“一年下来二十多万吧。”阿滨的回答很中肯,没有故意夸大,也没有故意隐瞒,装修行业的人我也有接触,大概就是这个行情,辛苦钱,却可以改善生活。
阿滨有一身很漂亮的肌肉,线条流畅却一点也不臃肿,所以一到夏天,阿滨就喜欢光着膀子出来散步。吃过晚饭,出来倒垃圾的妇女看见阿滨,都会找借口停下来和阿滨说说话,眼睛却一刻也不停,好像触电了似的乱跳。阿滨嘴里叼着烟,谈笑风生。
阿滨有老婆,而且已经是第三个了,前面两个老婆每个人都为他生了一个女儿,这个也不例外。阿滨老婆小他十多岁,不过阿滨显年轻,两人一起出现,甚至让人觉得阿滨更年轻。这也是阿滨的资本,前面两个老婆离婚原因村里人都知道一点,不过没人说他的不是,因为阿滨的老婆都是外地人,不会占用本地资源,大家也都乐得看热闹。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阿滨为人确实不错,谁家有点粉墙叠砖的小活,只要开口,阿滨都会帮忙,抽出下工的时间,帮忙把事情做了,给工钱是不会要的,最多也就收一包烟,所以村里人对他也很包容,关于他的风闻也会少一些,不过,也只是相对少一些罢了,毕竟,人无完人嘛。
阿滨喜欢赌钱,没活干的日子里,他基本上都会在赌场,而且阿滨赌运不怎么好,每次都是输钱,不过阿滨有一点倒是做的不错,不管怎么上头,阿滨都不会借钱赌博,大不了把自己输个精光,不会去坑亲戚朋友。这大概也是前面两个老婆和阿滨离婚的原因吧。
记得是十年前了,有天晚上,从阿滨家里传出砸东西的声音,紧随着就是阿滨第一任妻子的哭骂,内容大概是骂阿滨就知道赌博,钱都不往家里拿,阿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哭闹了半个多小时,门口已经围满了人,有那相熟的人敲门劝了几句,可是没有回应。
忽然,门口打开,阿滨右手拿着一把菜刀,走了出来。众人皆退后几步,警惕地看着阿滨,不过阿滨为人确实不错,他没有伤害什么人,也没有伤害老婆,而是手起刀落,剁下了自己的一根小手指。
是的,阿滨为人确实不错,非但没有伤害别人,还为村里创造了一份很有料的谈资。有人传话:“阿滨这是与老婆恩断义绝了。”确实,那以后,第一任老婆就和阿滨离婚了。不过断指绝义这个说法有点扯。
据我所知,阿滨当时是要立誓戒赌,砍一个手指是为了表决心的,不过我很不解,砍了手指就能戒赌吗?当时我还和朋友提过这事,我认为赌是心病,不是肢体的错误,砍了手指,手指多无辜,就算要祭天,门口的走地鸡它不香吗。果不其然,阿滨后来还是赌回去了,不过那是在他娶了第二个老婆之后了。
阿滨在第一次离婚之后,要赚钱,还要顾孩子,有些来不及,就把女儿送回了老家,让父母帮忙带了,阿滨也开始不赌博,认真赚钱。
赤膊的阿滨显然很有吸引力,有如行走的荷尔蒙。
很快,第二个老婆到位了,这个老婆对阿滨百依百顺,很听阿滨的话,怀上孩子之后,更是对阿滨言听计从。这让阿滨又升起了赌博的念头,家里管的太宽,很容易放纵。
没多久,阿滨又把积攒下来的钱输了个精光。阿滨回到家,一五一十地对第二任老婆坦白,听完阿滨交代钱输光了,还没来得及保证戒赌,第二任老婆就被气的早产,肚子痛。
阿滨急忙将人送到了医院,可是浑身上下居然掏不出住院费。最后还是阿滨老乡帮忙垫付的,好在母女平安,没错,阿滨的第二个女儿降生了,产妇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没有搭理阿滨,平时对阿滨言听计从,并不是对他没有期望,阿滨的往事她也是知道的,可是他希望阿滨真的改过。可惜事与愿违。
第二个女儿降生的当晚,阿滨看着襁褓中的二女儿,又看了看对他一脸失望的第二任老婆,阿滨转身回到家里,从厨房掏出菜刀,剁下了第二根手指。
从那以后,阿滨确实没有再赌,如此坚持了三四年,居然攒下不少钱,平时与人交谈中,阿滨偶尔会透露出自己准备回老家做点小生意的想法,毕竟做装修太累了。
大家也都很为他高兴,浪子回头,可以有好生活了。
眼看年关近了,阿滨也给自己放了假,天天在家里待着。冬天,当然不方便赤膊了,阿滨也觉得少了很多乐趣,刚好有朋友来找他,说是一起喝喝酒。阿滨老婆也应允,毕竟男人嘛,总要有点自己的应酬。
阿滨上了朋友的车,车子左拐右拐,阿滨觉得不对,线路好熟悉。朋友扭头笑道:“过年了,给自己放松放松,稍微小搞搞,没事的,嫂子也不会多说什么。”
阿滨本来有些抗拒,不过听到朋友这样说,也觉得有理。进了赌场,阿滨开始进入状态,久违的感觉让阿滨不知不觉地掏出了钱包里的银行卡……
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本来准备明早去办年货的妻子看见阿滨垂头丧气地回了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妻子没说话,看着阿滨,阿滨低着头,不敢与妻子对视,小女儿被这诡异的氛围吓住了,在一旁哭出声来。阿滨老婆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阿滨上前拉住她,不让她收拾。阿滨老婆用力抽开手,反手一巴掌扇在阿滨脸上。
深夜,孩子的哭声和巴掌声显得很清晰,更清晰的是半小时之后的救护车声音。阿滨砍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三根手指。救护车上的阿滨握了握只剩两根手指的左手,目光空洞地看着车顶篷。救护车是妻子帮他叫的,可是打完电话,人就走了,带走了小女儿。
年后,阿滨开始正常接活,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只不过出租屋里只剩他一个人。不过半年以后,出租屋又迎来了它的新女主人,阿滨的现任妻子阿梅。
两人同居没多久,就有了身孕,两人很快领证,阿滨很珍惜这个老婆,也将自己的过去全都告诉了她。阿梅和第二任妻子差不多,不过比第二任妻子强了一些,不同于第二任妻子对阿滨的百依百顺,阿梅很有原则,她对阿滨是千依百顺。不过有一点区别是,她掌握了阿滨的钱,阿滨要花钱只要提出来,阿梅都会给,不过必须知道钱是不是落在了实处,阿滨也没有丝毫反感。结婚三年之后,阿梅从老家,将阿滨大女儿接了过来。又过了一年多,阿滨带着阿梅和两个女儿回了老家,据说开了块小店。作为曾经的邻居,我真心为阿滨高兴,也希望阿滨不会在小店里摆麻将桌,也不要再砍手指了,毕竟,手指是有限的,再说,阿滨将手指砍了以后都选择不接。真要砍,砍个鸡,它还能下饭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