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记清楚我所说的一切,世间万物多变化莫测,你需谨慎而行,遇事要冷静多想,要懂得借势,比如皇宫里的宿卫多怀忠义之心,对太傅多有不满,这都是你可以利用的地方,有事多和羊皇后商量,羊皇后家世显赫,经历坎坷,有很多你可以依靠的地方”
作为改变历史关键一步,司马炽明白司马衷活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接下来必须说服太傅司马越放弃杀死司马衷的念头,不然护得了司马衷一时,护不了司马衷一世。
作为扶大厦于即倒的重任,除了司马炽以外还有谁能承担!。
在千叮咛万嘱咐送走梁兰璧离开后,司马炽看着梁兰璧一步三回头的身影,反身手书一封,名曰休书,以梁兰璧不贤为由休妻,派府中管家送到梁芬府上,以防将来事情有变,牵连梁兰璧的性命。
在遣散家奴,分发财物给家兵后,司马炽坐在一辆老马拉的马车内,在愿一同赴死的老奴家兵的护送下,一同去往太傅府,一路上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回的豪气。
洛阳雨夜
洛阳城内的朱雀大街上,行人稀少,一辆马车孤零零行驶在宽广的街道中央,街道两旁的商家都闭门谢客,除了烟花之地灯火通明外,整个城市表现得死气沉沉,见不了半点生气。
多年的内战使西晋王朝内部元气大伤,朝廷中央首都也略显破败,街道的屋檐下躺着许多衣衫褴褛的流民,有的人甚至拖家带口,阴影里不时传来大户人家门房辱骂声和小孩的啼哭声。
此刻坐在马车内的司马炽,撩起车窗的竹帘,透过车窗看向蜷缩一边的流民,脸上不由显出一丝沉重,短短不到几十年的西晋王朝,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陛下现在还不能死,大晋王朝犹如屋檐下躲雨的流民,要是屋檐被人揭起,大晋如何在寒冷的雨夜里存活”司马炽喃喃自语,叹了口气便缩回到黑暗角落里,不过手中紧紧握住的匕首,却散发着银白色的寒光。
是的,司马炽这次准备要死谏,一旦司马越不听劝,司马炽会挟持司马越到皇宫,当着天下人的面,揭开司马越弑君篡位的阴谋。
天下人震惊之际,司马越为堵天下芸芸众生之口,反而逼着司马越从弑君篡位的阴谋者,变为忠君为国的大忠臣,守护晋惠帝司马衷,使之成为西晋王朝这条破船的压仓石。
至于自己的下场,司马炽没有考虑过,虽然是个默默无名的历史老师,但是五千年仁人志士光辉事迹的洗礼下,早就锻造出一幅仁心铁骨,一想到自己要改变数百万生灵的命运,他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车轮滚滚而行,时间慢慢流逝,随着马夫一声驾停声,司马炽从盘坐而眠中惊醒,掀开挡帘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避开四体没入雨水充当马凳的马夫。
不顾马夫惊异的目光,司马炽摆了摆手留下背影说道:“如果今日孤不能回府,你等立刻收拾东西返还家乡,要是家乡无亲人在,一直向南走,一直向南.....“
“殿下,我等跟随殿下多年,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管殿下想作什么事情,我等都愿意追随殿下”站在马车旁身披蓑衣的王府司马张迁拱手道。
“愿一同追随殿下共生死”其余十几个侍卫齐声应和道。
司马炽此刻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原地转身看向众人道:“各位的好意孤心领了,今日要是不死,将来一定不会辜负诸位的一片赤诚之心”说完,司马炽有些惭愧,承诺多半实现不了。
张迁从司马炽出任镇北大将军,都督邺城守诸军事时便跟随他,起初时张迁还雄心万丈,以为投靠一个好主公,可以实现自己的宏图伟志。
结果天不遂人愿,自家主公权力欲望小安于现状,张迁心中烦闷却不愿背上背主之名,只得浑浑噩噩饮酒度日,以为一辈子这样过去了。
可是今日殿下突然行遣散家仆,分发财物之举动,张迁自知有大事发生,可惜主公不愿据实相告,身怀忠义之心的张迁,只能领命护送其到达地方。
看着巷子尽头深宅高院的太傅大门,张迁心中有些担心,太傅司马越虽说和殿下不是死对头,但朝堂之上利益冲突严重,一些朝臣反对太傅独掌政事,一直鼓动殿下与太傅抗衡,可惜独木难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相反惹怒了司马越,从各个方面打压殿下,殿下无力抗衡只得告病归家修养,今日却独自一人主动送上门来,让自命为忠义之士的张迁担心万分。
等到司马炽刚走过巷子一半时,张迁转身吩咐四周军士道:“三个时辰过后,如果殿下和我还不出来的话,立刻派人去通知华混华侍中”
各位军士得令后,张迁一咬牙踩着雨水追了过去,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水声,司马炽转头望去,发现张迁大步奔来,神情有些不悦道:“为何还不离开?”
“殿下亲自拜访太傅,不可自降身份,末将愿为殿下通禀引路”张迁低眉顺眼地解释道。
司马炽想了想以前从没去过太傅府,贸然前往免不了被门人怀疑轻视,想一想怪不得古人出门要摆开架势,一方面是为了显摆威风,一方面是为了彰显身份。
张迁说的有理,司马炽立刻将王玺递给对方,张迁双手接过来了一声告罪,飞快地跑向太傅大门口交涉。
等到司马炽走近后,发现太傅府大开三重门,府门大开除了司马越外,府内子弟和女眷纷纷出迎,其中最尊贵的是司马越的正妻裴妃,此刻站在门外笑吟吟地迎接司马炽的到来。
司马炽心里一惊,从场面上讲司马越对自己很重视,不然也不会让自己正妻出来迎接,看来说服司马越的成功率多了几分。
按照辈分司马越算是他的叔叔辈,司马炽不敢托大上前执晚辈礼,躬身谦恭道:“晚辈司马炽深夜前来,叨扰皇叔母休息,万望恕罪”
裴妃,出身河东闻喜县,冀州刺史裴徽的孙女,裴盾的妹妹,世家大族之女素有大智,历史上最出名的事情,为晋元帝司马睿出谋划策,力主建都建业,为东晋朝廷的建立有大功,性格坚毅果断。
当初宁平城之战,王衍十余万大军被石勒所败,司马宗室三十六王俱被石勒所杀,裴妃被歹人掳走卖到吴氏,后历尽千辛万苦渡江到东晋,想为司马越招魂下葬,晋元帝下诏不许,裴妃拒不奉召执意在广陵为司马越下葬,事迹为世人所传颂。
“皇太弟多礼了,我们亲族间往后要常走动一些,兰璧这孩子叔母早先见过喜爱的紧,今日为何不一同带来?”裴妃有些不满地笑道。
“皇后娘娘下诏召见,梁妃不敢不从”司马炽刚说完,裴妃脸色不自然的一变,脸色少了几分亲近。
“看来梁妃真是惹人喜欢,不过你既然叫我一声叔母,也须告诫你几分,皇宫里面的事情还是要少搀和,莫要误己误人,平白无故惹来灾祸”
裴妃话里有话,不喜司马炽和皇后之间来往,更是在众人面前表达不喜皇后的态度,不过裴妃她敢说,司马炽却不敢接呀,只能弯腰低头沉默不语。
“好了,好了,贵客拜访,岂能拒之门外,奏乐迎客”裴妃见司马炽不言语,大笑地遮掩道。
随着一套繁杂礼仪完毕后,司马炽被引入府内正堂,奇怪的是除了司马炽面前案几上的餐食酒水外,堂内女侍和家奴纷纷不在,偌大的厅堂只留司马炽一人,难道这就是西晋的待客之道?
虽然搞不清楚司马越的路数,但是不妨碍司马炽是真饿了,从穿越这里后好长时间水米未进,美食当前顾不上其他便大口朵颐。
“这肉味道真鲜,难道是鹿肉?”
“酒水度数太低,不畅快,不畅快”
“太腻了,要是没果蔬清口,还吃不了这么多”
西晋吃饭讲究分食,吃饭盘坐而食,司马炽吃饱喝足后想剔牙,一想到此刻身处西晋,只能从类似炖鸡的翅膀上揪下一根骨头,当做牙签来替代。
本人样子颇为浪荡形骸,盘腿改为伸腿,上身斜靠在案几上,怎么舒服怎么来,司马炽自知搞不好就挂了,这顿饭差不多是断头饭,那里还管的了那么多。
突然一声窃笑声响起,司马炽立刻清醒四下寻找,壮着胆子问道:“谁在那里?”手里却伸向腰间的匕首,只不过没有拔出来。
只见司马炽这里刚有了动作,屏风后面传来整齐铁甲的摩擦声,司马炽顿时冷汗横流,发觉原来他早就被监视起来。
“咳咳........”内堂传来咳嗽声,一位华服老者迈步而出,身后跟着迎客的裴妃和一位中年将军,一身铁甲威武雄壮,双目炯炯有神,浑身上下散发着遮挡不住的杀气。
此人司马炽认得,乃是司马越心腹爱将钱端,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司马炽,右手牢牢地握住剑柄,只要司马越下令,大有亲自斩杀司马炽的意思。
司马炽看的心惊胆战,只要钱端在场,挟持司马越的可能近乎没有,正当司马炽犹豫不决盘算该不该执行原计划时,华服老者司马越略有所思笑道。
“稀客,稀客,你历来不喜老夫的所作所为,整日躲在家里读书,今日不知为何上门拜访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