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言不由衷定有鬼。
司马越能从八王之乱中偷生做大,自然心思通明,更何况正妻裴妃聪慧异常,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明面上的对手。
三人的目光汇聚司马炽,眼中充满了好奇,不过司马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裴妃心知肚明,肯定司马炽担心人多嘴杂不愿意说。
只见裴妃向司马越耳语几句,司马越向钱端使了一下颜色,钱端拍了拍手过后,一阵铁甲摩擦声响起,脚步声逐渐消失不在,而钱端眼中的警惕更加重了几分,身形向司马炽靠近了几步。
“好了,现在就剩下你我四人在,有什么话就说吧”司马越历来轻视司马炽,一个闲散大王无兵无权,又能翻起多大的浪呢,倒是他夫人认为其才学品德在诸王中翘楚,认为可以拉拢重用。
听着司马越不耐烦的语气,司马炽此刻如热锅上的蚂蚁,看着司马越脸色渐沉,心里一横反问道:“皇叔,可知陛下最近身体有恙?”
司马炽现在是逼迫司马越主动摊牌,向他坦白毒杀晋惠帝司马衷的阴谋,借此劝说司马越放弃毒杀司马衷的计划,因为毒杀司马衷的弊端太大,他有信心说服司马越放弃这个念头。
不过超出司马炽的想象,司马越明显有些不明所以,反而奇怪地问道:“陛下年过五十有余,早年多受战乱之苦,身体有些问题不必大惊小怪,老夫必当为陛下分忧”
司马越说完之后,拱手向空中举了举,神态也说不上多恭敬,但是也称得上理所应当,毕竟整个西晋朝廷是他司马越的一言堂。
倒是一旁的裴妃觉察到不一样的味道,开口询问道:“皇太弟可知陛下得的什么病?病情要紧吗?”
靠!老子是来问你的,你倒好询问起我来了,装,还在装,你司马越想毒死晋惠帝司马衷,宫里发生什么事情,你们夫妻两个会不知道,演,继续演,要是返回现代一定给你颁个奥斯卡奖。
司马炽不想再绕圈子了,脸色变为嘲弄的样子,惹得司马越脸色黑了不少,嘲笑地说道:“那要问我们的太傅,录尚书事,皇叔阁下了,弑君篡位之人的下场,远的不说霍光,董卓的下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啊!弑君.......”一旁的裴妃捂住嘴巴,一脸惊悚地看向司马越,着实不相信司马越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钱端也是一脸惊讶,不过片刻冷静下来,甚至脸上还有一丝激动,瞄向司马炽的眼光里多了一份残忍,静等司马越下令斩杀司马炽。
“放屁!老夫这样做有何好处!”司马越气的脸色通红,一把将茶汤摔在地上,大有撕了司马炽的意思。
难道对方还在装?司马炽见状有些吃不准,不过输人不输阵,话都说开了,怎么有往回收的道理,趁着司马越急躁的空隙,靠近了司马越几步。
“哼!你想当皇帝之心世人皆知,大丈夫敢作敢当,事到临头反悔不认,有何脸面立于世上”司马炽一脸不屑地耻笑道。
司马越一听气得冲了过去,揪住司马炽的衣襟,甩手抽了司马炽一个耳光,怒喝道:“小崽子,老夫一生杀人如麻,几经沉浮,敢做敢当,信不信让你血溅当场!”
司马炽看着司马越气急败坏的面容,瞅准机会从腰间掏出匕首,贴在司马越的脖子上,旋转身形手臂圈住司马越的脖子,顿时控制住了司马越。
钱端一见立刻抽出宝剑,大喊道:“快放了太傅,不然让你身首分离!”接着门外大队军士涌入,长戈短兵将司马炽和司马越围住。
司马炽见背后涌入军士,为了防止被偷袭,司马炽控制住司马越背靠柱子,不断发出怒吼道:“快点出去,不然我宰了他!”
一旁的裴妃一脸担心,喝退众位军士,站了出来流泪劝道:“司马炽,莫要铸成大错,太傅要是死了,大晋的泰山便要崩塌了,八王之乱中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皇叔母,你错了!陛下如果死了,大晋王朝才会真的覆灭,告诉你们吧,那时中原大地胡族暴起,汉人将无立锥之地,男人会被杀光,女子会被蹂躏,孩子会被充做军粮”司马炽大声喝道,语气忧愤难当。
“不过是你杞人忧天,匈奴人刘渊对大晋不过是藓*之患,其他胡族尽皆慑服,我弟司马腾坐镇并州威慑匈奴,不日将荡平刘渊”
司马越虽受性命之危,但是嘴上不愿落入下风,开口反驳司马炽。
“哈哈,你的弟弟司马腾生性吝啬贪婪,肆意抓捕各族胡人充当奴隶,各部胡族怨气沸腾,刘渊振臂一挥从者如云,八王之乱精锐汉兵损失殆尽,胡兵充斥中军上下,一旦开战,他们不反戈一击已属万幸,你觉得他们有何战心?”
“国力衰退,民生凋敝,天灾迭起,民不聊生,河东地界起义军如烈火燎原之势,亡国之兆显现,司马越,你到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司马炽了解以后的历史,对于留在中原之地百姓所受的苦楚深表同情,一句一字直戳在司马越心房上,打碎他本人原先抱有的任何幻想。
“难道杀了我,大晋就不会亡国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动手吧!”司马越缓缓闭上双眼,司马越不是不知国事艰难,可是他还抱有一丝幻想,相信自己的弟弟,相信自己的治国的才能。
“哼!我不会杀你的,只要陛下还活着,你司马越才有收拾残局的时间,我需要你召集朝廷各部堂官,当着他们的面发誓,好好效忠和保护陛下”
“当然需要用你的父亲名义发誓,如果你胆敢违背,人人皆可对你父亲掘坟挖墓”
大晋以孝治天下,当官要别人举荐,而举荐之人首先要德行没有问题,而德行考量的是孝,晋人王祥,当年就是因为卧冰求鱼而得孝名,被人举荐当官的。
司马越听后脸色一黑,气急败坏道:“要杀就杀!废话少说,平白无故栽赃老夫,你以为杀了老夫,你会有好下场?”
“哼,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既然说不杀你就不杀你,不过你要是自己找死,也怪不了任何人!”司马炽算是豁出去了,反正自己早就死了,如果能救千万人的性命,也算的上死的其所。
“老夫真是低估你了,谁能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敢挟持当今太傅,不亏有武帝的血脉,很好!很好!”司马越不知是怒极反笑,还是如何?语气里少了一丝愤怒,多了一丝欣慰。
当然司马炽眼中,不过是电影里大反派死到临头,强行反向求饶的把戏,对此他是不屑一顾,嘴上催促道:“快派人去请三省五监在任堂官,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司马越本人一听沉默不语,倒是裴妃见状立刻让家奴去通知,司马越朝堂上一手遮天,日常也在自家府邸办公,堂官们倒也习惯,唯一不一样的是从没像今天这样人来的这么齐,需要同时出现在太傅府邸。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司马炽发觉司马越站时间长了,身体有些吃不消,体谅让其坐在榻上,当然威迫是少不了的,三省六监的官员不来,人肯定是放不了。
司马越倒也没出什么幺蛾子,为了皇家脸面,除了原本的四人外,府内的家兵被令退出正堂,司马越沉默不语闭目养神,倒是裴妃一脸愤怒,夹枪带棒地责问司马炽不知好歹,胆大妄为。
“你今天这样做,可想过后果,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为梁妃考虑一番,她可能受到牵连”
“休书来之前一早写好了,早派人送到梁芬府上,府内的家奴早遣散一空,命令其返回家乡”
许久不语的司马越,笑着挣开眼睛瞄了司马炽一眼,略微赞扬语气道:“看来你一开始就打算破釜沉舟挟持老夫了”
“没错,有志者,事竞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司马炽颇有气势地说出蒲松龄的励志自勉联,震得司马越目瞪口呆,痴痴地盯着司马炽,皱着眉头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裴妃出身世家大族,文学修养高深,听后神情颇为激动,竟然一遍就记住了,嘴上还默念一遍,看向司马炽不住地点头。
“真是司马家的千里驹,皇叔母还是低估了你,你的文采可追前魏的曹子建,不同五言诗,你的文路更强调对仗工整,更有超脱前人的风采,要是能归整留下一部诗集留给后人,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
“皇叔母过誉了,侄儿不过班门弄斧罢了”司马炽不过是文抄公罢了,不过皇叔母我现在是绑匪,你现在要搞清楚状况,你是鱼肉,我为刀俎,不要乱了方寸。
至于司马越依旧闭嘴不言,时不时抬头望向外面,司马炽打定主意,只要三省六监的堂官到了,要杀要刮悉听尊便,要是死了回去当个老师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