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对年龄尚小的孩童而言,除了自小就与父母分离,还有什么?是见到硝烟战火弥漫,一睁眼世间尽是混沌,是知晓了威武的父亲战死沙场,母亲也跟随而去,他无助地抱着弟弟。这个还不会走路的孩子,天真地咧开嘴哭或是笑,又或是祈求哥哥给他吃食,给他饮水,但他连话也不会说。
空荡老旧的房屋,是兄弟俩的住所,哥哥也不过五六岁模样,脸上却有大人的忧伤,还好眼里的坚定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他们有象征动物性的耳朵和尾巴,哥哥曾一度不解为何因此就被旁人排挤嘲讽,后来,他习惯了陪着年幼的弟弟。
家里多余的东西早已被人抢走,只剩下简单的床榻,桌椅,还有墙上挂起来的父亲留下的枪支,它无时无刻不在对哥哥诉说,快长大吧,快长大吧。
哥哥时常也认为这是自己的臆想,如何快快长大呢,长大了又要如何呢?
“守约!——”村子里的苏大叔还没进门就在喊着,守约连忙放下怀里的弟弟,出去迎接。苏大叔又带了打来的兔子,已经处理好了毛皮,切成块,只需要守约自己简单烹煮一下就可以。苏大叔怕守约家里调味料用完了,还带了些油盐。
这个人类村子里,即便所有人都看不起这两个魔种兄弟,恐怕苏大叔一家也不会停止对这两个孩童的善意。
守约拿出石头烧成的盘子来盛苏大叔送来的兔肉,笑着说:“谢谢苏大叔,现在打猎也难打到多少了还天天给我们送吃的。”苏大叔捏捏守约竖在头上的两只小耳朵,“乖孩子,苏大叔一家子都能吃好,不要总是跟我们客气。”
苏大叔看了看在床榻上到处爬行的小玄策,眼里有些心疼,蹲下来搭着守约的肩膀,“不是说让你们多去我家里走动吗?怎么还是天天闷在这屋里,大娘跟我说了好几次要你们过去呢。”苏大叔眼看着孩子泛着泪光,却不说话,心知他有许多顾虑,便不再追问,“你一会儿自己煮肉要多煮一会儿,放点水熬汤给弟弟喝,有空我和你大娘去别处弄点羊奶来给他……”苏大叔起身准备离开,又停住脚步,“生火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些。”
“好。”
孩童的心事大人如何捉摸,大人的难过,孩童也未可知。只是守约见多了恶人,他们的嘴脸是那个样子,眼睛里就散发出恶的光,他们不像自己是魔种人,却拥有自己也做不到的野蛮无理。那些人嘴里说着粗鄙不堪的言语,来到他家,砸坏又拿走许多器具,那其中还有父亲给玄策亲手制作的摇篮,还有母亲缝制的衣服,那是他们兄弟俩可以穿好几年的衣服。如今,他们什么都没有了,也不是什么都没了,至少,他们还拥有彼此。
也因为如此,守约时而觉得自己感知善意的能力高于常人,只要有人出现在周围,他会自动做出反应,对待恶的事物,就是突然警觉起来,拿起父亲留下的枪支;对待好人,大概就是会提醒自己放轻松点。这完全准确吗?守约自己也不知道,可能自己还是见的人太少,可如果见的更多了,都是恶人,又该怎么办呢?
守约迷迷糊糊想着许多问题,端着兔肉来到灶台,对他来说,灶台过于高,因此他总是在这里放着一块大砖块,这是他拜托苏大叔帮他搬过来的,若是靠他自己的力量,恐怕还搬不动这大东西。生火是一件大事,每次都要耗费守约许多精力,毕竟力气尚小,打火石在他手上,擦不出火花是常有的事。
今天也不例外,打火石打了半天都没反应,在屋里的玄策却突然哭了起来,守约慌乱地跑去屋里抱起玄策,额头上似乎是撞到了墙壁,红了一片。玄策哭得很伤心,或许是因为撞得疼,也可能是因为饿了。守约抱着玄策哄了很久,哭声才渐渐小一点,因不放心弟弟再一个人在屋里,守约抱着玄策一起去了屋外的灶台。
灶台只用简易的茅草亭子遮挡,四面通风,常常会有野怪来叼走事物。守约的兔肉又只剩下几块了,看着上面还剩下的有着明显的牙齿印,守约委屈地哭了起来,头深深埋在弟弟的襁褓。
婴儿似乎是非常会察言观色的小生命,看到哥哥哭了,玄策便乖乖的,一点不闹了,只等着哥哥能好起来。
也是这一天起,守约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因为他要养这个弟弟,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弟弟,他甚至不知道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而自己无论如何,还是清醒知晓的。守约用袖子胡乱地擦掉眼泪,抱着玄策走向那个他觉得有生的希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