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不断的一问一答中,春天如细雨般润物无声的过去了,轰轰烈烈的夏天来了,同时带来了艳阳高照,连空气也忍不住染上了燥热的气息。
那一群开着雪白花朵的春彼岸又开启了轮回,花朵枯萎凋谢,化作春泥中的肥料,原先热热闹闹的花丛平静了下来,只有森林中悠远绵长的蝉叫声在回荡,时不时合着青蛙、蟋蟀的歌唱声,谱写出一张奇妙的乐谱。
她也乐得悠然,身处阳光达不到的地方,蹭着树叶投下来清凉,细细品味着生命的一切,一如既往。
偶尔看见脚边已经枯萎睡着的小彼岸花,她总是忍不住想起,小彼岸花生命尽头最后的疑问,“我们花开在这里,是在等待谁吗?还是在守护着什么?这样子的生命有意义吗?”
“每朵花开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她思索片刻,如是说到。
其实她自己的内心也是迷茫的,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甚至忘记自己开了多久的花了,不论是春夏,还是秋冬,她都是绽放的彼岸花,而且似乎不会凋谢,永远绽放!一年又一年,经轮不息!时间奔涌如江河,在这岸边,她都快忘记自己最初的模样了……
夏天在打了个盹的时候,被秋天的凉意驱赶走了,万物枯黄,落叶飘零,似乎化作万千灵动的蝴蝶,纷纷扬扬,秋天来了,又到了丰收的季节。
彼岸花花丛中,无数蒜状青叶落尽,又是一群雪白的秋彼岸争相怒放,熟悉的颜色,熟悉的叽叽喳喳声,不过却不是同一批的花朵了。
她依旧是她,那朵盛开得灿烂的鲜红彼岸花,,夏去秋来,时光又在树木上划了一道圈,而她竟然宛若从前,没有一丝丝改变,念此,她内心感慨万千。
“咦?花姐姐,你为什么跟我们不一样啊?”
“不是花姐姐,是花奶奶!你们肯定又没听妈妈说话!”
“花奶奶,花奶奶,我们在哪里啊?”
她微微笑道,一一解答,又如同老师般,开始了不知疲惫的传道授业。
秋天的森林中,时不时有松果掉落地面,在树杆间弹跳的咚咚声,穿过树叶的哗哗声,热情拥抱大地的嘣嘣声,自然又协调,奏成一曲别具风格的音乐。
三只活泼小松鼠在树梢间穿梭、跳跃、嬉戏,不多时,学起勤劳的小蜜蜂,小心翼翼地从松树上跑下来收集食物,一会走走停停警惕地看着四周,一会追逐着各自蓬松的尾巴跳舞,玩的不亦乐乎。
其中还有一只棕褐色的调皮小松鼠,半走半跑地来到石碑旁,抱起掉落在石碑旁的大型松果,灵巧的牙齿拨开果外壳,小嘴就是一顿乱啃,然后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纵身一跳,跳上了石碑,不过却迎接上一大群雪白彼岸花的目光注视礼,吓得它缩回了身子,连手中的大松果掉落了都不知道。
看着掉落在地面上,离她岩石花根处不远的大松果,她抬头望了望,一下就发现石碑后还露出两个毛茸茸小耳朵的松鼠,会心一笑,月牙形的花瓣错落舒展开来,红丝一摇一摇的,轻轻问道,“小家伙,你好啊,你的妈妈呢?”
结果小松鼠似乎很怕生,她的话音刚下,一眨眼它便消失了踪迹,哪怕是拖着蓬松的大尾巴,小松鼠奔跑的速度也迅疾如风,看起来跟兔子有的一拼。
她摇了摇花瓣,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又转向那群好奇宝宝,回答那些十万个为什么去了,一如既往。
“花姐!”一只身形较大的棕褐色松鼠由远及近,半跑着来到她面前,其身后还跟着三个小家伙,其中身形最小的一只小松鼠,正是刚刚被吓得跑走的那一个,此时它还害羞拘谨的躲在妈妈蓬松的大尾巴后面,只露出小小亮亮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四周。
而它的哥哥姐姐就放松多了,直接跑进花丛中东闻闻、西嗅嗅,不多时,就直接跟众花嬉戏起来,打闹成一团,不时惹起笑声一片。
“呀,是小松啊,好久不见!孩子们,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邻居,住在松林中的小松鼠一家!你们叫松姨就好了!”她裙摆摇曳,花香四溢。
“松姨好!”众花用奶声奶气的语气,众口齐声说道。
“好久没见到你了呢,小松,你们是搬家了吗?”她很轻松的就拉起来家常,一如既往。
“这倒没有,只是我春夏两季节都在树洞中待胎儿,很少出来出来活动,现在这不是生完了嘛,也就多出来走走。”
“我记得小松你是第三胎了吧,唉,时间过去的真快,以往小小个子的小松都生了三胎,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她长嘘一声,然后想起了什么,“那个小家伙应该就是小松你第三个孩子了吧,名字起了吗?”
“嗯没错,他大哥叫大石,二姐叫二石,他就叫三石!”
“小松,你也是直接啊,当年我给你孩子起的名字,现在还轮下来了。”她哑笑一声,有些哭笑不得。
“有名字就不错了,而且我觉得花姐起的名字不错,像个石头一样坚硬不朽,活得久、活得实在,这挺好的!当年也幸好遇到花姐你,不然我们还没有名字这一说法呢!”
“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有时候平平淡淡确实可贵,不过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太好意思了,不过,名字自然有比没有好,这不只是个记号,还是我们存在过的证明。”谈起名字,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沉默了,花瓣微微收敛,小松也似乎知道什么,一同沉默了。
“花姐,你等到了那个人了吗?”小松靠着它蓬松的大尾巴端坐在地上,然后轻轻地问了一声。
她摇了摇头,不要说等到了,现在连她自己要等的人是谁,她也不清楚,时光如水,改变了许多,也冲洗了她原本就模糊不清的记忆,但依旧有一种叫做执念的东西,历久弥香,不停地在她的脑海中发酵。
沉默许久,孩子们的嬉闹声把它们再次拉回了现实。
“不管他是谁,不管等不等的到,我觉得我能一代代的看着它们出生、长大,并在它们成长的路上时不时洒下一些阳光,我就觉得这样的人生就值得了。”她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一如既往。
“我相信花姐你会等到了!”小松轻笑一声,明明是少妇,但动作优雅,依稀可见当年的那个茫然小松鼠模样。
季节流转,弹指韶华去,秋深处,降晚霜,余晖渐渐吞没了天空的光线,唯存石碑上未逝去的一抹夕阳。
今日,她又送走了一群活泼的秋彼岸,看着花朵凋零而显得光秃秃的花丛,她内心想涌动什么,但又感觉口中说不出什么,辗转反侧,思来想去,也的不出一个缘由,最终无奈之下,她将想要表的的一切,都化成了一句深深的叹息。
过了深秋,寂寥的冬天也不远了,她在心中暗暗的想。
夜晚将至,这时却迎来一位意外的来客,衣衫褴褛,苍苍白发,面容污秽不清,而且身上还传来一阵阵热人作呕的酒气,他顺着满是碎石的山间小路,跌跌撞撞的走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此时天色已晚,而且这里地处偏僻,也不知道这个人类要来这里做什么,但她的内心微微触动,小心翼翼地收敛了自己的花瓣花丝,静静地观看着这一切。
只见男人突然愣了神,然后朝着石碑扑了过去,一双布满老茧的双手一次又一次的摩挲这石碑上的碑文,如同抚摸恋人的肌肤,再然后他就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宛如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边哭还边喊着。
“安花,我对不起你啊!这么多年来,升石我还是没有混出一个人样,没有衣锦还乡,也没有让你的家人瞧得起,甚至我还是孑然一身,一无所有!要不是我当年的任性,你也不会去了,对不起,安花!对不起!现在我真的很想你……”
夕阳跳下了地平线,四周暗淡一片,夜风吹过,一朵血红如血的彼岸花悄然落下,悄悄漂落在石碑旁。
花丛恍如被春风掠过,原先凋零衰败的花朵全都重现生机,遍地鲜艳如血的彼岸花悄然绽放,美丽得宛如人间仙境,而其中临空出现了一个虚影,那一个身着深红宫装的少女踏空而行,朝着那个抱着石碑抱头痛哭的老男人,款款走来,微笑的绝美脸蛋上,划过一滴又一滴红得晶莹剔透的泪水,朱唇轻动,嗫嚅但出不了声,但她分明是说的,终于等到了你……
晨曦破晓,石碑周围杂草被清除干净,其上的文字也被擦拭得一干二净,还有一朵硕大的、鲜艳如血的彼岸花落在石碑前,碑文写的是:
莫叹人间魂黯淡,何知生死相怜远!
毕安花之墓,杉升石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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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花语:生死相隔,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