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禅看见他收了刀,忙喘了口大气,想起来他用刀刮的那一下,即刻伸出手摸摸脖颈,在小心翼翼抬手看了看。
还好还好,没血没血。
静禅小幅度拍拍胸口,长长的舒了口气,刀片不在脖子上搁着,怎么的也能让悬着的心放下了。
她听见身侧的人没了动静,抿了抿嘴唇,试探性的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一直没有动作,于是轻轻偏过一点头来,发现他正在端坐着,闭着眼睛。
他的长发是高高束起的,黑色的衣服,袖口用皮质的束带绑起,右袖大臂处明显隐隐看到一个豁口,衣料上沾着些新鲜的血液。
看不出来到底流了多少血,黑色上的血色并不明显。
姐夫家离谢府还挺远的。
因为男子一直只是坐着一动不动,静禅由最开始的紧张恐惧,慢慢变得麻木呆滞,甚至还有点困。
静禅打了个哈欠,又觉得对身旁的人不太尊重,哈欠的末尾捂住了嘴。
“当采花大盗……看起来还蛮危险的吼……”
静禅小心翼翼搭个话,话还没说完就后悔了。
本来不搭话可能什么事都没有,搭话了他万一嫌你烦,一刀把你剐了……
男子果然没有理她,只是继续端坐着,眼睛也不曾睁开过。
静禅打量这个男子,这副模样让无数姑娘倒贴都足够,去青楼估计都不用掏银子,当采花大盗实在是有点奇怪。
莫不是他喜欢追求刺激?
看他还受了伤,一直不吭声怕是伤势不轻来这躲仇家的,总不能把他的仇家引到谢府去。
舍小为大,我有些功夫还可以跑,到了谢家连累了别人可不好。
“好汉你再这样坐着,不一会我们就到了。”
静禅虽然是这样想着的,说这话的时候却还是紧张得要命。
“姑娘这是耐不住要被轻薄了?”
他说这话虽极放荡,话语音调却沉稳,语气里没有半分轻佻,声音低沉的更像是要随时割了她的头。
“从这到谢府还有半个时辰,不急。”
静禅听着这冰冷冷的嗓音,越发坐实了这不是个采花大盗的事实。
流氓有个谢儒就够了,哪能哪里都是流氓呢?
她想着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居然想到了谢儒,简直是浪费生命浪费时间,连忙小幅度摇摇头。
不过看他这个架势,也不是善茬。
不知道他伤重到什么程度,方便不方便她直接跑走,能不能打得过。
好歹在师傅那儿也学了七八年功夫,也不至于什么人都打不过……吧?
静禅只是轻轻起身打算掀开轿子的帘子,就被轻而易举擒住了手腕拉回了原处。
轿子猛的晃了一下。
轿夫也奇怪啊,轿子好像沉了不少,里面怎么还逛荡。
“姑娘您没事吧?”
轿夫在外面问道。
男人一只手擒着静禅的手腕,另一只手用手掌轻轻握在她的脖子上。
“没事没事——”
他放了他的两只手,还颇为嫌弃的用拇指擦了擦。
又过了一阵子,静禅正想着怎么逃生,男人突然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倾身靠近静禅,捂住她的嘴,利落的扯开静禅的领口。
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静禅都没反应过来。
她震惊的瞪圆了眼睛,挣扎着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这位兄台果然是个喜欢追求刺激的?
一天有个谢儒这个流氓就够受的了,怎么又来了一个?
合着是山上狼多,山下流氓多吗?
静禅本能的抓住那人的手,可他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轿夫苦不堪言,这个轿子从半路上就一直开始扑腾,也不知道里面这位姑娘到底在干些什么。
“姑娘您真没事吗?”
有事啊……我是真有事啊……
静禅在心里默声说。
男人突然又坐回原来的位置,还是只一只手捏着静禅的脖子。
“没事——”静禅想着要是不找个合适的理由也有点说不过去啊。
要是轿子停下轿夫也救不了她,再把身侧这个大哥惹生气了,大家一起死翘翘……
“我……我簪子掉了,找簪子呢。”她故意大声对轿夫说。
静禅看向男人,努力用眼神表达出诚意。
活命最重要。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哥,我和你是一伙的。”
“大哥你可千万别动手,别的都好说。”
静禅小声对他说着。
男人好像是被她的蠢给逗笑了,轻轻笑了,只一个气声,没发出笑声。
“找个理由提前停下轿子。”
静禅虽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听着他这么说,还是有点诧异。
“啊?”
“我不喜欢没有气节的女子。”他冷漠的说着,眼神只看着前方。
他收回了手揉了揉手腕。
“而且……”
“身材太差。”
静禅正缓着气,突然听见他这么说,发现自己的衣襟还是散开的,连忙整理了起来。
“所以罚你提前下轿,走着回去。”
“啊……可是……轿子还要抬回去啊。”静禅已经被这位大爷弄迷糊了。
“死着坐轿回去,走着回去,选一个。”
“走回去走回去!”
静禅还真没想到,这年头采花大盗对姑娘还有这么高的审核标准。
气节……我的确没有。
身材……
差就差吧,不招流氓不招采花大盗多省心。
静禅对男人投去一个殷勤的笑。
“轿夫大哥,停轿!”静禅如获新生,身体随时准备离开轿子。
“那个……”这个瞎话编的静禅脑子有点不够用。
“我最近……有点缺乏运动,准备下轿走回去。”
男人在一侧看着她。
轿夫本来想着姑娘家家走夜路不安全,后来又一想下轿了也是一个路回去。
再说了,这可是救了三小姐的英雄好汉,我们四个轿夫也不一定打得过她一个呢。
“好嘞,我们这就把轿子放下。”
就在这个时机,男人又翻身上了轿子顶,一点脚翻身上了附近的房屋顶上。
轿子又一抖。
“姑娘,您那簪子还没找着呢?”
静禅一见这男人走了,真是喜出望外,什么也顾不上了随口就答应下来了。
“哎,等我们回去再给你找找……”
静禅下了轿子,环顾四周也没看见男人的身影。
死里逃生,人也不见了,干脆直接坐轿子回去吧。
静禅这样想着,转身又想回轿子里。
“轿夫大哥,今日天气太冷——”
她正说着,已经转过身探进去半个头了,突然觉得有个小石子打在她的后背上。
静禅回过头来四处张望,突然发现屋顶黑衣人正在看着她。
“哦,姑娘你这是又打算坐轿子回去啊?”
静禅咬牙切齿狠的要命,可是还是挤出一个笑里对轿夫说。
“不不不,我……我的意思是……”
静禅遥遥对着房顶露出个灿烂明媚殷勤讨好的笑容。
“我的意思是啊……我那个簪子……”
她气的要跺脚,但也不能这么干,只把这个劲暗暗的使在脚下。
“我那个簪子不抗冻,要尽快找到才行……”
轿夫一想哪有簪子不抗冻的啊,再一想穷了一辈子也没见过俩钱,估计人家是什么稀世珍宝呢。
几个轿夫一张望,对对眼神发现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那我们哥几个给您多找找,找到了到时候姑娘赏我们几个酒钱就行——”
哥几个点点头。
静禅和善的笑笑,和善得牙疼。
于是静禅就与四个轿夫一起一路闲聊,回了谢府。
当然轿子还得抬着啊,四个轿夫一路抬了个空轿子。
黑衣人在屋顶目睹几人离去,想着刚才在静禅锁骨下一指处的花朵型图纹。
“伏灵山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