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灵柩闻声转视,却见花草分开之间一团黑影直上九天。
仔细观视之下却是一只苍鹰迎空而上,利爪之间似乎带着什么东西。
不远处的野马王扬天嘶鸣,同时撒开蹄子,追逐而去。
盯着那只苍鹰,后灵柩心中约莫有些猜测。随其远去,初觉看得模糊,突然整个视野一个恍惚,随即一切变得格外分清,连带那只苍鹰尾羽上有四道深浅不一的白痕都一清二楚。其利爪之上,抓着的却是马群之中的一匹野马。
这,后灵柩搞清楚了情形,随即无动于衷。
她又不会飞,而且为何要管呢?如果是小马驹,估摸着看它可怜说不定就试试了。当然,如果抓的是自己那就另当别论了。
正这样想着,突见一团黑影自高空坠下,“嘭”的一声,顿时血肉飞溅。
远远望去,犹如在绿色基调为主的草场上盛开了一朵鲜花。此时此刻的后灵柩都有些痛恨自己的目力太好了,让她把这一画面看得一清二楚。但这却也让她心中起了一丝后怕之余生了厌恶之感。
到底是在哥哥身边呆太久了,都快忘记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不好不坏,但并不是这些日子所学的那些过家家的道理描述的那样。那是很唯心的东西,并不现实。尽管如此,但这并不影响她参考那些道理做出决定。
只是,后灵柩啊后灵柩,天真可以,但是不要变傻啊。她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嘴上已经挂上一丝笑容,却是显得有些邪气。
那只苍鹰再次扑击而下,飞扬而去之时,爪子上已经抓起了一只马驹。后灵柩受之刺激,登时清醒,却是又恍神了,刚才我在想什么。
下一个念头回复时,只见那匹野马王噗嗤噗嗤的在不远处的马群那边喘气。
后灵柩转眼向远方望去,却见那只苍鹰并不像之前那样往高处飞,而是向远处飞去。见此她心中一动,白山符箓随之运转。
她直接飞纵上了野马王的背上,不顾它的挣扎,一边驱使着它,一边念叨着:“去追啊,笨蛋,这次它应该是要回巢了。”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后灵柩的话语,野马王只是挣扎了片刻,立马起身跃起,向着远方的天际纵去。
后面的马群也跟着野马王跑了起来,“哒哒”声响起,几十匹野马踏草飞奔。
空气中一时散出花草汁液的香味,姜离璇走到依旧饮水的骆驼旁边,看了一眼依旧伫立在骆驼身后的陨铁,一时无言。
真不知道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带上了包袱落下了陨铁,当然这么做是正确的,因为一般的生灵承载不了陨铁的杀意。
只是,就算这样丢在这里就真的好?
这样想着,姜离璇把陨铁轻轻放到依旧饮水的骆驼背上,右手一个虚划,溪水中便显出后灵柩的画面。
几十匹野马奔腾在草原上,所到之处即便是牦牛也慢悠悠让到一边去。
后灵柩骑在马背上,身体笔直略向后倾,神色专注而又紧张,似是乐在其中,将其他一切全然抛之物外。
很熟悉的样子,姜离璇感叹道,可惜就是马太少了。
“所以,禅师意欲何为?”姜离璇看着溪水中的画面,以青阳语缓然开口道。
正在饮水的骆驼停住了,抬起了头,左右四望,再无其他人,终是转头对向姜离璇,开口发出人声:“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无视这只开口说话的骆驼,姜离璇手指于前方虚空一点,一道光影便显出身形。随后,他看着后灵柩的画面,并未抬头,幽幽道:“吾虽未去过灵界,但亦晓得灵界有一类生物,是为幻生种。”
“关于它们的来历,有两种猜测,一种灵界的规则与灵气交击之下生成,一种则是人心幻想生出。”
那道光影传出宏大之声:“所以,这又和你发现我有何关系呢。”
“关系,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无吧。”姜离璇抬起头望了他一眼,这道光影身上满是昭阳山的气息。
昭阳山位于渚邑,高百仞,方数十里。山上罗列庙宇万余,样式皆方方正正,彼此之间排列整整齐齐,皆着赤色,庙门正对日出之东方。
“吾接触过薪火,先前更是执掌泰皇剑。”
那道光影听闻此语登时起了水波一样的波纹,同时光华渐渐虚淡。
却是在最后一刻复为实,同时光影破碎,露出一袭红色袈裟笼罩下的僧人。
姜离璇低头望水,似是未见得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地说道:“吾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尽管生民无知,不修己心,但他们还是存有心觉的。”
“禅师可有想过,千万生民的心觉指向一处,会发生什么?想来禅师必然是想过,甚至是做过的了。”
“再借助薪火的导引,让死时没入意识海深处的灵魂复归,借助千万生民的心觉固化。便是鬼神。”
僧人闻言,大为震惊,只是直道:“你,你”
“当然,这个过程必然是需要一个实际的载体的。因为无论薪火还是心觉,其影响很难超出灵界。所以,需要一个载体,那便是香火。”
“只是,香火断去,鬼神也会随之消逝。即便香火再续,再出现的那个名字还是之前的那个鬼神吗?”
“或者说,那个拥有相同的名字的鬼神还是那个人吗?”姜离璇说道这里,声音渐冷,目光如冰望向这僧人。
“吾说的对吗,阿曼达禅师,亦或者阿曼达鬼神,又或者佛?”
那僧人闻得此言,神色转晴,倒是大笑三声:“你到底是不懂的,我法精深,岂是你这小辈三言两语可以试探出来的。”
僧人一振袈裟,口中念念有词:“嘛咪嘛咪唵呢。”
姜离璇见状,结白螺印,但是甫结一半便停下了,看向僧人。
那僧人慈眉善目,不笑之笑,道:“你上当了,我念个假咒,分散你注意力,此时走也。”
随即一个转身,然而依旧在原地。
僧人怒道:“小辈,你做了什么。”
姜离璇看着他,无话可说。他是见过阿曼达的,是一个很聪慧的禅师,只是现在眼前这个,有阿曼达的样子,但其神魂却是十分混杂。
僧人径直开始咒骂个不停,姜离璇便指给他看陨铁。先前,阿曼达神魂附在骆驼之上,他便注意到了。
只是没想到,阿曼达竟然在他眼皮底下给后灵柩排了一出戏。而且他现身时,阿曼达也未即时离去,那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把陨铁放上去镇压了便是。
陨铁杀意勾连了阿曼达的气息,如斩不断,自然无法脱身,或者连带着陨铁一起离开。可怜阿曼达还以为禁锢只在姜离璇身上,白费半天功夫。
只不过,念及此处,姜离璇很怀疑,这个赔钱货其他人到底能不能接的起,至少,眼前的阿曼达是承载不了的。
正这样想着,陨铁发出不满的杀意,连带着溪水都有些凝结了。
“哈。”看着阿曼达幡然醒悟的眼神,姜离璇轻笑一声,右手划过,弹了一滴血珠,落在陨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