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啦,四爷被官府的人抓走啦。”朱管家一路狂奔进府,喊着噩耗。
“怎么会?”十岁的朱淑真一听,马上奔出来询问,在管家颠三倒四的话中拼出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她爹骑驴进城买东西,毛驴被市井喧闹之声惊吓,狂奔不已,竟然把杭州府的州官撞倒在地,州官大怒,命衙役将毛驴牵走充公,并将他抓进衙里要打板子。
这还了得?可是眼下两位哥哥都在学堂未返,娘又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几位伯父和叔父那边别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朱淑贞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急忙进城到官府为父求情。
州官很早就听说朱淑贞年纪虽小却是个才华出众的才女,就想趁此机会,在大堂之上当众试一试她的才学,于是,便对朱淑贞说:“人们都夸你诗作得又快又好。我现出一题,你若能依题当堂作诗一首,且在诗中接连说出八个‘不打’而字面中又不出现一个‘打’字,我便赦你父无罪,还把驴子还给他。如果你做不出,就罪加一等!你看如何?”
朱淑贞听后略一思考,反问道:“老爷此话当真?”
州官说:“本官乃堂堂的朝廷命官,岂能言而无信?且有堂上众人作证,你只管放心。”
朱淑贞说:“好吧,一言为 定。请大人出题吧!”
当时天近黄昏,夜色降临,州官灵机一动,说:“就以‘夜’为题吧。”
朱淑贞闻题后稍加思索,便不慌不忙地吟诵起来。
夜
月移西楼更鼓罢,渔夫收网转回家。
雨过天晴不需伞,铁匠熄炉正喝茶。
樵夫担柴早下山,飞蝶团团绕灯花。
院中秋千已停歇,油郎改行谋生涯。
老父失礼碰尊驾,乞望大人饶恕他。
“奇才!奇才!可惜身为女儿身了!”州官不禁拍案叫绝,立即命衙役放了朱淑贞的父亲,并归还了毛驴。
晚上,朱府上下全都听说此事了,其实不仅朱府,就是整个杭州都知道了杭州城了出了一名女神童,小小年纪就凭着自己的才华救下父亲。
“真儿,你这丫头,真是胆大妄为!”朱淑真十六岁的大哥朱训庭又惊又喜又怕地轻拧腻在他怀里邀功的朱淑真的鼻子,惊的是她竟敢乱闯公堂,若非遇到的是爱才出名的魏大人,一阵棒子打下来,不把她的小臀打个稀巴烂;喜的是这丫头小小年纪惊如此文思敏捷,竟比那七步成诗的曹植还要更胜一筹;怕的是她毕竟年幼,不知道什么叫做怀璧其罪,如此锋芒毕露,也不是好事。
“大哥!”娇嗲地抓住欺负自己鼻子的大手摇了摇,朱淑真笑眯眯地问:“不管怎么样,我救下了爹爹,你怎么奖励我?”
“还奖励呢,大哥不罚你你就该偷笑了!”话虽如此说,但是朱训庭还是将自己在路上买的桂花糕塞进可人儿因听说要罚而微翘的小嘴,这桂花糕本来就是特意为她买的,想不到竟成了奖品。
朱淑真的二哥朱定昏见了哇哇大叫:“大哥你偏心!平平是弟弟妹妹,你只疼真儿,不疼我。你连买块桂花糕都要私藏着给真儿吃,我也要桂花糕!”
其实十四岁的朱定昏并不想吃桂花糕,只是吃味兄长和妹妹比自己亲热些,故意开口争宠。
“羞不羞呀呢?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和妹妹争宠?真出息了!”朱训庭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弟弟一眼。
“呜呜,真儿,大哥不疼我!”朱定昏假哭着向妹妹寻求安慰。
“二哥不哭,大哥不疼你,真儿疼你。”朱淑真想了想又对朱训庭说:“可是今天的桂花糕我已经吃了没办法分给二哥,大哥你明天买桂花糕时记得买多两块,那我们就一人一块了。”
这也行!朱定昏咋舌。
这鬼精灵,这样一来不但慷他的慨来讨好老二,为自己争了福利,还顺便将他也考虑进去了!这丫头,都成精了!朱训庭在心中感叹,却舍不得让她失望,只好点头应下,应完之后,还是又再三地叮嘱:“以后有什么事马上让人通知我,我一定会赶回来处理的,不许你强出头,否则以后大哥不买桂花糕给你吃了,知道不?”
“大哥,你在不高兴?为什么?”嘴里的桂花糕好甜,可是大哥的脸色好臭。
“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的。乖,听大哥的话就对了。”知道她聪明早熟,却舍不得让她太早了解到人性阴暗的一面。
“嗯。”虽然大哥说得不清不楚,但是朱淑真对他是全身心的信赖,只管应下就是了。
朱训庭见她如此听话,忍不住捏了捏她红润的脸颊,夸奖:“这就对了,真乖!”
“训儿,你怎么又抱你妹妹?你已经长大了,要知道男女有别。”朱父一踏进门就将到朱训庭的行为,马上一阵斥责。
朱训庭完全没有愧色,理所当然地说:“爹,有什么关系呢?真儿是我的妹妹,哥哥疼爱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她不是……唉,算了!有口难言的朱父被朱训庭这样反驳也不好继续缠绕,就转移话题说:“你们今天在学堂都学了学什么呀?将功课拿出来,我要检查。”
朱父在朱府原排行老四,大户人家讲究尊卑,因他母亲是陪嫁的通房丫头,自幼处处受嫡母刁难,被压迫惯了养成软弱无争的性子,本发奋攻读,只希望能够考个功名为母亲争一口气,想不到天赋有限,同时上京赶考,三哥连中三甲被朝廷重用,二哥好歹也成了秀才,就他却屡次名落孙山,无奈之下只好将希望寄托在两个儿子身上,所以对儿子难免严厉一点。
这道理,朱训庭和朱定昏都是明白的,只是朱训庭虽然天赋过人缺对科考兴趣缺乏,对学武和经商甚有兴趣;还好同样天资聪明的朱定昏对于科考一途没有什么抵触,否则朱父的满怀希望就要落空了。
“是。”朱训庭和朱定昏兄弟赶紧将功课拿给朱父检查。
朱父一边检查,一边说:“今天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真儿年纪虽小却也出息,你们当哥哥的反而不如她了。”
“爹,两个哥哥才不会不如我呢,我的功课还是大哥教的呢。”朱淑真上前替两位兄长说话,甚至自吹自擂地说:“都说名师出高徒,那么反之亦然,能教出我这样的高徒,肯定是名师。”
这懂事的丫头。朱父爱怜地摸了摸爱女的头,一阵满足。
不同于朱父的安详满足,朱训庭显得心事重重:他一回府听说父亲出事之后就觉得有异——再怎么说父亲也是朱府的四爷,别说府中的东西轮不到父亲去买,就算要父亲去买野不至于要骑一匹毛驴去买,所以刚刚他去检查父亲骑的那匹毛驴,竟然发现毛驴的腿上竟然插着一个钉子,显然有人想暗害父亲!
故意支使父亲骑着一匹动过手脚的毛驴出门,无论是摔伤爹自己,还是撞到别人都是大事,今天竟然冲撞到州官,若非真儿机灵,此时就难善了。
想害爹的究竟是哪房不好说,但是祖父尸骨未寒他们又开始动手了实在让人心寒,而且既然有一就有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怕一个不留神爹就中招了,更怕那人会将毒手伸向真儿。
自幼喜欢武术,六岁那年他因缘巧合之下拜一位隐士为师,这些年来一直偷偷地跟随师父学武,之所以会偷偷摸摸,不仅仅是本朝重文轻武,为了不让父亲失望,更是希望能够暗中保护亲人。
可是孤掌难鸣,他一个人,在这危机重重的朱家大宅里,要如何保护一家五口的安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