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见过爹娘。”离家数年的朱训庭终于回来了,一进门马上三步并作两步跪倒在朱老爷朱夫人面前。
“你这不孝子,终于舍得回来了?离家这么多年,甚至音讯全无,外面既然那么好,还要回来做什么?”朱老爷见到长子强忍激动,劈头就是一顿训斥。
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离家多年未归,确实是自己不孝。刚刚起身的朱训庭马上又跪倒在地:“孩儿不孝,让爹娘挂心了。”
“老爷,儿子刚刚回来,你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他脸色看,要是把他吓跑了,我跟你没完!”朱老爷刚想说什么,老泪纵横的朱夫人却急忙拦住他,上前一把将他扶起,细细地打量一番,“孩子,你黑了,瘦了……”
亲人团聚,场面自是温馨感人。
经过多年治疗,已经大有起色的朱定昏上前。“大哥,好久不见!”
“二弟,你……”看到朱定昏已经可以下地走路,饶是朱训庭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伸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他。
“呵呵,我的脚好了。”朱定昏温雅地替朱训庭接下话,还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多亏真儿的照料。”
“真儿?真儿呢?二弟的脚好了,为什么说多亏真儿?”朱训庭不解,但是提起朱淑真,他才想去他踏入家门也有大半个时辰了,还没见到朱淑真呢,于是开始东张西望寻找朱淑真。
离家三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他对装模作样,矫揉造作的女人向来没有好感,因为江芷玲的缘故,他恨极了心机深沉的女人,虽然不爱,但是被那样设局陷害,退亲一事伤了他的自尊,那是他一辈子说不出口的隐痛。
在他印象中,他自幼呵护长大的真儿是如此的纯真、如此的活泼可爱,便是比平常人狡黠一下,也断不会对他耍心机。
在他的信念里,亲人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为了亲人他可以不顾一切,这些年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亲人。
可是她竟然串通外人设计他,对他下药造成既定事实,这辜负他对她的信任,伤了他的自尊,伤了他的心,更伤了引起他对自己原来信念的怀疑,所以一怒之下,他一走了之。
可是离家不久,冷静下来的他就开始后悔了:她虽然设计他,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他的缘故,与那爱慕虚荣为了另攀高枝而不惜陷害他的江芷玲完全是不一样的,他怎么会将真儿看得如此不堪呢?
可是覆水难收,他已经将取消婚礼的话说出口了,甚至离家出走了,就这么回去于事无补,真儿又是极其自尊自傲的一个人,被他如此对待,想必正在气头上,于是一时半刻他不敢回来面对她。
这一迟疑越发觉得自己愧对她,越发不敢回去,于是就多年过去了。
可是距离和时间并没带走他的愧疚感,反而引起他的挂念,这挂念无时无刻在折磨着他,终于他忍受不了挂念的折磨回来了。
“这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大哥。真儿,你日思夜盼的,好不容易才将大哥盼回来了,怎么反而躲在角落不出声呀?”朱定昏存心吊某人的胃口。
尴尬无比的朱淑真,本来躲在角落不出声,希望所有人自动将她忽略,谁知朱定昏竟然给她来这一招,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妹妹见过大哥。”
朱训庭微怔,一时竟无法反应。
她在外人面前将大家闺秀的典范诠释地淋漓尽致,但是在他面前却向来天真可爱,他早已习惯自然随性,可是,瞧瞧,这优雅的福身;听听,温柔的问语,礼节周到,什么时候他的真儿竟然和他生疏到如斯地步了?还“妹妹”呢!敢情当三年前的那夜是在做美梦,他们之间还是清清白白的兄妹了!
朱训庭在不知不觉中用了“他的”两字,而且对“妹妹”一词恨得咬牙,显然他在潜意识里已经无法再将朱淑真归为妹妹了,那夜看似美梦了无痕,终究还是在他心中烙下深印。
朱定昏将一切看在眼中,故意问:“大哥怎么啦?真儿问候你呢,为什么不应?”
然后又故作恍然大悟地说:“哦,我知道了!以前你每次出门回来,真儿总是第一个跑出来跳到你怀里表示欢迎的人,现在却规规矩矩地行礼,大哥肯定是看到这么斯文的真儿感到不习惯了!”
“呵呵,真儿这是长大了,懂事了,懂得礼数了。倒是定儿,你越来越不懂事了,你大哥刚刚回来,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想必累了,你也不替他想想,尽拉着他说话。训儿,先去梳洗一番,梳洗完了马上开饭。来人,还不快伺候大少爷去梳洗!”朱夫人本就怕朱淑真再次把朱训庭吓跑,见到两兄弟的话一直围着朱淑真,怕再生旁节,于是马上将朱训庭打发下去。
“来来,训儿,吃点蚝油鲍鱼,这几年没少吃苦吧?瞧你,又黑又瘦的,可把娘心疼死了。”饭桌上,朱夫人殷勤地为朱训庭布菜。
其实,朱夫人几年没见到儿子了,此时好不容易见到了难免又疼又怜,一直低头不敢看朱训庭的朱淑真却信以为真,忍不住悄悄抬头,打量朱训庭一番:剑眉入鬓,眼眸清隽,鼻梁高挺,薄唇微翘,好一副英朗雅逸的面容。
看来,这些年的历练,将他涵养地越发英俊潇洒,倒是她穷担心了,心中的大石落地。
终于舍得正眼看我了?朱训庭自入席以来就一直在暗中观察朱淑真,自然没错过她的一举一动。
不过,话说,真儿出落得越发动人了,依然明眸善睐、丹唇皓齿,而眉眼间的轻愁却平添一种勾人的魅惑。
心中的某根不知名的弦被触动了,眼眸再也移不开。
觉察到两道炽热的眼光紧盯着自己不放,朱淑真羞恼地瞧它的主人瞪了去,然后又猛然发现自己的行为实在不合时宜,两抹红晕染上双颊,低下头去猛拔饭,头差点没埋进碗里。
将朱淑真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她娇羞的举止莫名地取悦了他,也轻易地抚平他心中因她有意保持距离而产生的无以名状的愤怒。
朱定昏自然没错过朱训庭和朱淑真之间的“眉来眼去”,眼中闪过一缕兴味,手随心动,夹了一块八宝卷给朱淑真说:“真儿,怎么只吃饭不吃菜呀?来试试悦香楼新出的八宝卷,包你吃完口齿回香。”
“谢谢二哥。”朱淑真抬头对朱定昏笑着道谢,礼尚往来地为他夹些菜,说:“二哥自己也要多吃点。”
见到朱淑真对朱定昏如此贴体入微,朱训庭心中掠过一阵不悦,特意绕过大半张饭桌给朱淑真舀了一勺肉羹,说:“真儿,你还是吃得这么清淡,来多吃点肉。”
“谢谢大哥。”朱淑真有礼地道谢,却没有动那肉羹,也没有帮朱训庭夹点什么。
这落差让朱训庭又一阵失落,想当初,每次吃饭真儿都会抢着坐到他身边,而且每次都将各种好料夹给他,可是如今,特意坐得离他远远的不说,对着他就板着脸要理不理,对着老二就这么热情!
也是,他毁了她的清白却不负责任地跑得无影无踪,临走前还那样子出口伤人,她不恨他就不错了,凭什么还给他好脸色看。
想到朱淑真有可能恨自己,朱训庭心中如被扎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