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也跟着落到了银骨扇上:“栖芸仙子,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吗?”
“我没事。”栖芸话音刚落,身后穷追不舍的长右就甩着硕大的脑袋逼了过来,大有不生吞了他们绝不罢休的气势。
栖芸倒抽了口冷气,心想这回怕是在劫难逃了,就算命大刚刚没摔死,这下也肯定逃不了被生吞的命运了。
可怜自己小小年纪,还有那么多美景没来得及看,那么多美食没来得及品尝,欠紫康的一句“对不起给你惹祸了”还没来得及说,没想到今日这条“鸟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不知道到了冥府那边能不能托桓哲的面子,喝那碗孟婆汤转世再投胎以前能不能再见上紫康一面……
陆吾大概也看出她一副“慷慨赴死”的壮烈表情,沉声说了句:“不用怕,吾定会护你平安。”
说罢,他的脸和手臂开始爬上黑白相间的纹路,而后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为一阵灼眼的金光。
栖芸被光刺得睁不开眼,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句:“仙子之心,陆吾感念。若连心地良善之人都护不住,那吾枉为战神……身后只要还有一人未得平安,吾便不会倒下……”
待再一睁眼,眼前早已没有了陆吾的身影。
这时,半空中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兽啸,仿佛天地都跟着抖了抖,耐河水顿时翻腾得更加汹涌。
一尊巨大的兽身横在栖芸身前,挡住了她几乎全部的视线。
身上黑白交错的纹路,比长右还庞大的身躯,死死抵住了长右头颅的利爪……
这是……陆吾的真身,开明兽。
上古神祗极少现出真身,栖芸今日算是开了眼,把几百年来没见识过的场面都见识了个遍。
开明兽啸,天地色变,虽然力竭至此,陆吾上古战神的余威仍在。
从他现出真身的那一刻起,天地万物似有所应,他的周身开始聚集起灵气,不断笼罩在他身上。
长右一时之间被钳制住,动弹不得,身上的阴气尖叫着缠上陆吾的虎爪,但他丝毫未动,一步未退。
栖芸抬起头,看着眼前如一座山般岿然挡在她身前的开明兽。
一种说不清的心情涌上心头。
这就是她憧憬仰慕的战神,这是真正天神该有的样子。
这就是她一直追逐着的天地正道……
即便没有了往日神威,仍义无反顾出手镇压凶兽……
不惜现出真身,只为了保护她一只小小的比翼鸟……
长右仍在发狂,陆吾的真身上落下了大大小小的伤,那股邪门的阴气也疯狂得缠住他。
可他真的,一步未退。
昆仑神君,天道利刃,果然不负此声名。
看着开明兽与长右缠斗在一起,栖芸也受了鼓舞,涌上一腔热血,她从银骨上努力撑起身子,心想自己总不能就躲在陆吾身后任人家保护,不就是一头发了疯的凶兽吗,跟它拼了……
谁知还没顺利站起身来,银骨扇突然猛得一抖,栖芸斜着身子“哎呀”一声,又摔回了扇面上。
接着,银骨扇竟又自行飞了起来,直飞至河岸,又是一抖,栖芸就被抖了下去,叽里咕噜地滚到了岸上。她一头雾水地撑着地爬了起来,不知道银骨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突如其来的一阵寒风吹来,冷得她打了个哆嗦,抬头一看,乖乖,方才还电闪雷鸣的空中竟飘起了雪花……
栖芸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难不成是……
没等她细想,几乎是一瞬之间,从河岸开始,一直到河水中央,整条河水迅速结冰,栖芸身后的草木都跟着结上了冰霜,方才大战的昏天暗地瞬间变成了冰天雪地。
而这股熟悉的灵力她绝不会认错——这是紫康的“天冰地晶”,只是她从没见他使过这么大范围的法术,觉得有点惊讶。
银骨扇从栖芸身边飞了出去,停在半空,在银骨停下的地方,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时之间,栖芸的心情有点复杂,说实话,她内心里还是盼望着紫康来的,虽然她也怀疑他能不能治服长右,但她就是觉得他来了她就安心,这是不争的事实。
同时,她也知道自己偷溜出来闯了祸,又有点心虚……
最重要的是,她从来不知道紫康有这样的能耐……他居然瞬间冻住了整条耐河!
耐河正中央的长右也被瞬间冻住,变成了一座庞大如山的冰雕。
陆吾化回人形停在紫康面前,用灵视探了探他的真身——九尾白狐,放眼狐族,能将冰系术法练到此境的也没几个,听闻现今在位的狐君好像也是只九尾白狐,心下便了然了。
紫康也没说什么,只对他做了个后退的手势。
陆吾也知道长右至阴之气加身,这冰必然封不住多久,自己确实已经力竭,方才全凭身为战神的意志勉力支撑,便点点头退回岸边。
紫康转身看向岸上的栖芸,她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看他。而几乎是同时,耐河中央传来了冰碎裂的声音。
栖芸猛地一抬头:“臭狐狸,小心!”
只见长右挣脱了身上的冰封,裹着一身浓黑的阴气,咆哮着冲向紫康。
紫康神色一暗,看来方才用冰冻住这凶兽时自己感知得没错,这阴气确实有问题。
他飞身闪过长右的一击,同时捻诀,银骨的扇身直直横在了中间,紫康口中喃喃念起经咒,银骨的扇面上竟开始浮现出金色的经文,那经文越来越清晰,最后脱出了扇面,漂在了空中。
紫康手一挥,那些经文便逐字化为一列,瞬间如一条锁链般缠住了长右,将它捆了个严严实实。
刚一被那经文碰到,长右身上的阴气便发出连声尖叫,惨厉无比,栖芸从来没听过这么可怕的声音,接着长右的身上冒起烟来,身上的阴气在经咒下化成烟消失了。
“……银骨扇上的经文居然这么厉害,我从来没见紫康这样用过,还以为他只是用来装风雅才画上去的……”栖芸看得一愣,小声嘀咕道。
“无上尽意净心经……”陆吾道,“这扇子不是普通的法器,那上面的经文应当是用梵天极乐界的净水所画,以经咒驱之,可挡至阴之气。”
“居然是至阴之气?”栖芸一惊,“那这道至阴之气现在是彻底消失了吗……”
陆吾摇头:“恐怕没有,至阴之气很难彻底清除,如有宿主,便可重聚。不过这里有净心经在,至阴之气难以轻易聚起,应当暂时无碍了。”
就在栖芸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次捡回一条命来的时候,脱离了阴气控制的长右竟又发起狂来,疯狂地用头撞击冰面,整个地面都被它撞得抖了起来。
陆吾道了一声:“不好,它的内丹要涨裂了……”
紫康也看出长右的异常,一转身,银骨变回正常大小,飞入他手中,他顺势一压手腕,银骨翻转,河面顿时升起数道冲天的冰柱,将长右死死钉住。
透过冰柱,紫康已经能感受到长右内丹的位置,他再度挥扇,又是一道巨大的冰柱升起,直接刺穿了长右的腹部,冰尖上赫然挂着一颗黑色的内丹,已然出现了几道裂缝。
紫康马上捻诀冻住了那内丹,防止它继续涨裂,接着又施起净心咒,经咒的作用下,内丹中剖离出一颗半个手掌大的、泛着莹莹蓝光的珠子。
刚将水玉收入袖中,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长右的内丹炸裂了,化成无数黑色碎片落入了河面上,长右身上的冰柱被烫穿了,整条河水的冰也都融化开了,紫康忙闪身飞至岸上。
而耐河中央的长右痛苦地甩了甩身子,终于倒进了河水里,双目和蛇身上都开始冒出鲜血,染红了整条耐河。
看着没剩一块完整的皮肤、倒在河里七窍流血、整个脑袋都撞烂了的长右,不知为何,栖芸突然生出一丝恻隐之心,如果不是那道至阴之气缠身,也许它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她觉得长右的样子有些可怜,走上前轻轻扯了扯紫康的衣角。
“它这样……肯定是活不成了,不如给它个痛快吧……也比痛苦折磨多时最后爆体而亡好些吧……”
紫康看了看她,叹了口气,抬手化出一道冰刃,正要上前,倒在河水中的长右身上突然飘起了许多细小水滴,那些水滴向岸边飘来,一边凝成了一颗大水珠。
那水珠上下浮动着,最后停在了栖芸面前。
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拿去……求求你……拿去……”
栖芸一惊,转身向倒在河中的长右看去,尽管半个脑袋都浸在了水里,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也是一片血红,但却死死地盯着栖芸。
这是长右在说话……方才一直失去神智的它,竟在最后口吐人言,还是在哀求。
紫康担心那水珠有问题,正要拦住栖芸,一旁的陆吾道:“这是长右的一小片魄灵,它已将死,这魄灵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紫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哦?神君就能保证这头凶兽的魄灵不会有什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