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将至，月黑风高。街上难见行人。
陈安也跟着沈焕来到最近一家快捷酒店，却是满房。酒店前台的接待员看到沈焕时笑得可欢了，想起满房后依然挂着笑容：“不好意思啊，小弟弟。这里没有空房了呢。”
沈焕拽了一下她的手腕示意她走。
走出酒店的玻璃门还能听到身后一串甜甜的笑声，在清冷的大街上听起来有些惊悚。
这附近的路陈安也并不熟悉，只能跟着奶奶灰毫无头绪地走着。
路边一家挺大的网吧，陈安也立即扯了扯奶奶灰的袖子。
沈焕回头淡淡地看着她。
“其实吧，我只要睡网吧就够了。”陈安也的眼睛弯弯的，迎着灯光像盛着一泓清水。
“酒店一晚上也挺贵的，我还是学生嘛，网吧呆一晚上才十几块。”
“嗯哼。”沈焕撇撇嘴，“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成年了？”
“……我还没。”
“几岁？”
“……16。”
“你去试试，网管会不会收留未成年，也有时候网管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焕低着头轻轻在陈安也旁边说，
“你要是被赶出来了可不关我的事啊。”
陈安也眨眨眼，狡黠地笑。
她垫起脚尖凑上前学着沈焕的样子轻轻说“那可不行啊，我不在，你一个小孩子这么晚在街上乱走怎么放心呢？还是两个小孩子安全些。”
她蹦哒两下走到沈焕身前，“走吧，姐姐带你走。”
沈焕抿着嘴，将路面上一颗小石子踢飞，“好好走路。”
“知道。”陈安也依旧一步一蹦哒地往前走。
路过一家叫missing的奶茶店，陈安也只是往里一探头。好漂亮的店，卖茶和酒。
刚要走时，“小姑娘买奶茶吗？”店里一个挺高的黑夹克小哥哥叫住了她。
沈焕站住，和盛亦沉对视了几秒，盛亦沉斜嘴一笑，朝陈安也的方向歪歪头，“女朋友？”
“不像。”陈安也说，“一点也不像，小哥哥你误会了。”
“哦。”盛亦沉俯身靠在柜台上，“妹妹喝奶茶吗？”
“我没钱”陈安也耿直。
“哥哥请你吧。乌龙玛奇朵加布丁我很爱，不知道妹妹喜不喜欢。”
“啊……你们认识？”陈安也看看沈焕。
“不认识。”沈焕答。
“这样……我不要哥哥请，我不想欠你钱。”
“那我加你微信，你回去把钱转给我？”
……
“你的乌龙玛奇朵半糖温的给你。”
于是陈安也捧着热奶茶跟着沈焕继续走。
“要不送你？”她把奶茶递了过去。
沈焕微微摇头“我不喝。”
“哦。”陈安也吸一口奶茶想，奶奶灰不知道叫什么，和黑夹克小哥哥认识，不喝奶茶。
好高兴被温柔对待。
……
等到入住酒店已经是午夜了。
沈焕躺在床上，拿着奶茶店盛亦沉悄悄递给他的纸片，冷着眉眼。纸片上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九三区
另外还有几个小字。
这是提醒他该回去了。
他知道他属于哪里，他明白这趟后非回去不可，他会这么做的，他也怀念那里。怀念那，枪林弹雨。
沈焕送陈安也回去了，陈安也才知道他的名字。沈焕。焕明的焕，焕然的焕。
后来她去敲沈焕的门想去还钱，沈焕不在。
陈安也才想起奶茶店小哥哥来。她通过了盛亦沉的好友申请，先把奶茶的钱转过去。
我可以把欠沈焕的钱转给你吗？
可以麻烦你转给沈焕吗？陈安也打字。
行啊。
我叫陈安也。
我叫盛亦沉。
盛亦沉在missing看着手机。陈安也。挺可爱的，能看出他和沈焕很熟。
橱窗外重机车的声音由远而近，知道季十熙来了。
“早上好呀，姐。”
“嗯哼。”季十熙带着香风进来，小小年纪有如孤芳自赏暗藏幽香的红玫瑰又如风般的气韵。
“阿焕回去了吗？”
“不知道，昨天还碰到他了。”
“昨天他过来了啊。”
“路过，还带了一个小妹妹。”季十熙有些疑惑地看看盛亦沉。
“她叫陈安也。”
盛亦沉嘻嘻一笑，“姐，想你了。”
季十熙向前一步轻揽着他的脖子，“才多久不见呢。”
“想，真的想，想你的新加坡司令。”
“呵。”季十熙爽快地拍拍盛亦沉的肩膀，“这几天辛苦你了，给你调啊。”
她走到调酒台前，准备了琴酒，樱桃白兰地，必得利石榴汁等，加冰块后倒入摇杯摇匀，再倒入一个芬西玻璃杯中，加入冰镇苏打水至杯口。薄荷叶樱桃等加以点缀。缤纷酒香惹人心醉。
盛亦沉单身接过洋红色的鸡尾酒，顺势拉起季十熙芊芊玉手，调皮地俯身一个轻吻。
他品一口小酒，“味道真好。”微醺。
季十熙一拧盛亦沉的脸，盛亦沉立即叫疼。
店边一辆法拉利不知何时停在隐蔽处。
季十熙注意到了，示意盛亦沉做好准备。她取出一副墨镜戴上，掌纹解锁了嵌入式的隐秘抽屉，悄悄摸出一把枪别上腰间。
她和盛亦沉冲出店门，法拉利一加油门开走，季十熙跨上重机车抄小路尾随。
一路上行人车辆匆匆避让，建筑一瞬而过，激起阳光下的尘埃，道路两侧法国梧桐的落叶瞬间飘飞。
驶向了九三区，不见人烟。
法拉利车速渐慢，季十熙勉强跟上。快到九三区，白晏泽探出车窗外，系统控制车辆自动驾驶，握枪对准季十熙。
白晏泽，是他季十熙并不惊讶。
她暗暗咬牙压低身姿，枪声震响，一连几枪都被季十熙巧妙躲过。
九三区。
法拉利行驶中，原本隐形的公路顺着车行向前延伸。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空旷的街道上摩托跑车狂飙。
在这里没有警察，没有条令约束。
各色酒吧里人们从白天嗨到深夜。拉帮结派的，黑社会的，打架斗殴随处可见。是科技最发达的地带三千繁华，亦是最混乱的地域。
法拉利停在了HN新城附近，白晏泽下车时季十熙也追了过来。
男人一步步向季十熙逼近。季十熙只是架着墨镜潇洒地站在风中，她能想象接下来白晏泽要说什么。
“叛徒。”
嗯，这话跟她想象中的差不多。
白晏泽边走边一拳干过来，要往季十熙脸上揍。她后仰避开，转身后侧踢，摘下墨镜，硬底鞋猛踢上白晏泽胸口。
白晏泽踉跄几步，棱角分明的下颚，眼色凶狠起来。几拳打来，季十熙都不敢和他正面对抗，从什么时候开始应对不过，头部挨了两拳，疼得她有点发懵。
她要反击。她拼劲一拳揍上白晏泽的俊脸，力道让对方嘴角滴血。她还要反击，她手肘往白晏泽腹部揍，她还要再打……
她看到白晏泽掏出了手枪，心里一沉。
白晏泽握住枪柄打翻了季十熙打过来的手臂，手枪狠狠地往季十熙脸上干。
一阵耳鸣，季十熙喘着气，左脸青紫着，火辣辣地抽搐着疼。
白晏泽一把抓住季十熙的右肩，“你现在回去，我还不会对你怎么样。”他左手使劲，右手扬了扬枪，“要是你不识相，继续背叛组织，我一定替HN灭了你……”
季十熙耷拉着头，几缕乱发拂过脸颊，一双明眸直勾勾地瞪着白晏泽，眼里满是嘲讽。
空气有一瞬燃至冰点。
“你不配！”
是厉知非。
一记飞踢打翻了白晏泽手上的枪，厉知非夺过离手的枪迅速对准白晏泽轰地一枪。
腹部中弹，白晏泽身躯剧颤，潺潺鲜血从捂住伤口的手指间渗出。
白晏泽轻蔑地笑了笑，慢慢从身侧拿出又一把枪来，抵在季十熙头上。
季十熙有一定把握，但还是心跳加速。
“你敢过来，我先把她杀了。”白晏泽大声对厉知非喊道。
“嗯哼。”厉知非邪笑道，“你想杀你HN的人，还用的着拿这个威胁我吗？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真敢说啊。这女的下贱，奔着“北极星”去，HN没有这样的走狗。”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藏的间谍。就算是你说的那样，你以为“北极星”会珍惜？”厉知非墨眉扬起。
白晏泽顿住了，他自知不能对季十熙太过。至少季十熙不能死，如果有人打季十熙的主意，他还得保护她。
季十熙跑了是他的责任，主上是要他把人带回去，要是这个筹码废了……真烦。
季十熙就等这一刻，从腰间抽出手枪，对着白晏泽又补一枪。
猝不及防地，白晏泽浑身一震，抵在季十熙脑门的手枪往空中胡乱射击，在一声巨响中倒地。
“这个王八蛋敢碰我的人。”声音低沉，厉知非冷冷地在白晏泽左手狠毒地踩。
季十熙飘飘然一步步走过去，“还有。”她鄙薄地说，“我刚刚那一拳，揍得不够狠啊”，厚鞋底在白晏泽脸上戏谑地蹭了蹭。
厉知非抬头看着季十熙，眉宇皱着。“小女孩。”他拉住季十熙的手，把她往怀里拥，一手轻轻捧着她受伤的脸颊：
“没事了。”
季十熙点点头，将自己的墨镜给厉知非戴上。
他一身的傲骨和季十熙的清艳有如两种香气相互萦绕吸引。
毕竟那是，我的男人。
“你知道阿焕回来了吗？”
“沈焕，刚回来的。”厉知非骑上季十熙的重机车，季十熙坐在后面。一路呼啸，驶进“北极星”基地。
“等我们到了，盛亦沉应该也到了。”
“嗯。”
missing，错过，想念，深海寻人。
mission，使命，任务，战火孚生。
奶茶店内。
盛亦沉拎着一把冲锋枪，面对一排来历不明的武装人员，先打了个招呼。
“嗨。”
无人回应。
“想看看我的新玩具吗？”
他干净地笑笑，猛地开枪，让人怀疑刚刚那抹纯净是假的。
霎时枪声四起，盛亦沉在一片血腥暴力中依然笑着，干着架，耍着枪，眸中映染上赤色。
直到他看到陈安也。
陈安也呆呆地站在不远处，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似乎神经都麻痹了，忘了逃离，视野越来越模糊了，只听见那一声声震聋发聩的惊悚的，是枪响。
沈焕赶到她身边，温热的手捂住她的耳朵，挡住她的眼时，一切都结束了。
是噩梦化在了若有若无的柔情中，初识的，不知道算不算朋友的人给的，又一次温柔。
“我要过去了。”沈焕在她耳边轻轻说，
“别怕，等我一会。”
陈安也回过神来，拉住沈焕的袖子。
“不要。”她说，“我认识他。我帮你们。”
“谁？”沈焕皱着眉，认真看着陈安也，“盛亦沉？”
“不是，不止。”陈安也在沈焕诧异和警惕的目光中向前走了几步。
“赵叔叔！”她喊到，前方仍是一场厮杀。
“赵熵！”她直接跑进打斗的人群中，护在盛亦沉前。
“赵叔叔，这是我朋友！”
季十熙和厉知非到“北极星”不见盛亦沉，怀疑missing出事了，马上赶了回来。却看到一个天真的小丫头挡在盛亦沉身前，周围一干人等没一个敢上前。
“怎么样？”季十熙走到沈焕面前。
“放心，解决了。”
“怎么回事啊，那女孩是谁？”
“她认识HN的人，我只知道她的名字。”沈焕答。一个他不知道底细的女孩。
厉知非低低地说：“这么说她是HN那边的了，那她和盛亦沉……”
“是朋友吧。”沈焕说，“见过一次面的朋友。”
好漂亮的人啊。陈安也第一次看见季十熙的时候心里只有这句话。
季十熙长发过肩一些，额前的长发随意向后撩。和小山眉和瞳色一样，像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发色泼墨般的黑，皮肤白皙又透着丝丝血色。轻微驼峰鼻高挺，鼻尖翘翘的。
不是温柔的美，是带着凌厉之感，随意慵懒却妩媚其中，一抬头一阖眼，自有人为此倾动。
后来陈安也发现，季十熙调的烈酒，像她本人一样摄人心魄。
他们说要带她去一个叫九三区的地方。她不知道这是哪儿。
但是沈焕在。他能给她，让她沉溺的安全感。她有点溺在里面出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