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张老板带了六辆汽车,罗技的个头实在过于庞大,只好一个人坐在赵敏娜的敞篷车后座上。
赵姑娘紧跟张老板的车队,一行人前往江湖传闻里的废弃水泥厂。
子健看四下无人忙问道:“罗技大哥,这张老板是怎么就能知道对方在哪呢?”
罗技还没从刚才丢的面子中走出来,气势汹汹道:“哼,人有人道,蛇有蛇道,他能把持住那么大的夜总会产业,靠的就是耳目众多。什么人想来这里做买卖,他必然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不过这家伙真是太不给我面子了!这要是以前!”
赵敏娜笑道:“还提以前,罗叔叔退的干干净净,就是不想再沾染这些江湖事安度晚年。”
罗技笑道:“有权力不用,过期作废,真特莫的现实。老爷子一退休,之前铁打的业务就少了一半,所以老二才拼命的拉项目做活。要是老爷子没下来,你看他们敢!”
子健更是糊涂了:罗叔叔退休了,于是罗技便失势了,可是就算如此,这余威也是让张老板带着二十个贴心手下半夜赶来,这到底算是有势力还是没势力呢?
子健懵懵懂懂的问:“好歹张老板也算是帮忙了,咱们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说他?”
罗技被这一问更气了:“妈的,不问问谁抬他上去的?要不是我,帮他摆平麻烦,他早就被人砍死了!他呀是这些年有点钱,翅膀硬了,说不定已经有了别的靠山。”
赵敏娜劝说道:“罗技哥哥,我从小就说你,死要面子活受罪,老爷子也天天劝你,别和这群人厮混。你还偏不听,天天和地痞流氓打架,长大了倒没成流氓,可却像个黑老大。”
罗技可算抓住道理了:“小敏,你别嫌弃哥哥不行,要不是哥哥今天给你找这个关系,你这地方还找不到呢,我要不和他们厮混,让老爷子瘸着腿给你找去?他是厉害,大英雄,他也斗不过这些地头蛇!我这就是后浪更比前浪强!”
子健初步判断,罗技的脑子不太好使,而且罗老爷子不喜欢他,属于虽然人不坏但也不够优秀的富二代。所以虽然拥有诸多的社会资源,却还不断的要着尊重,其实内心渴望着成功,得到老头子们的认可。
然而父辈无比强大,自己却无比平凡。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可惜他们太弱了,导致前浪就是想死,都闭不了眼。
子健突然意识到,自己扮演的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也是一股正在蓄势待发的后浪。董事会开会,就是要看哪朵浪花更有潜力,能推着忠华继续前进。他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浪呢?赵敏娜这样的?茉莉花这样的?还是罗技这样的。
话说到这,赵敏娜知道罗技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原本想在妹妹面前露一手,结果被张老板给撂地上了。
她赶紧转移话题:“你知道我最近有多少粉丝了吗?”
罗技笑言:“怎么,当红大小姐,你还和那群小屁孩抢食吃呢!你一个指头就比别人腰粗,给别人留点活路呀!”
罗技的话,其实正是他们那个阶层看待底层人奋斗的眼光。赵敏娜的条件,本不用奋斗,可她偏偏还是要出来做事,把本不多的机会也拿去了,让同龄人呆在她屁股后面吃灰。对于赵敏娜来说这不过是茶余饭后一丝消遣,在别人看来却是安身立命的活路。
“公平竞争嘛,互联网是公平的,每个人都有展现自己的机会,为什么我就不行?”赵敏娜教科书般的回应,实在无懈可击。
罗技:“对,我也是讨厌那些穷鬼的嫉妒,自己不好好努力,却怪别人优秀!”
子健听完哈哈大笑,这让罗技引起了兴趣:“喂小子,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子健赶紧止住,他一边琢磨一边思考,突然悟到了,竟然失声笑出来:“没有没有,我想到了好笑的事情而已。”
罗技不依不饶:“别给我装傻,哥们为了你们的事儿,今天算是受辱了,你还笑话我!”
子健:“不不不,我一点不觉得罗技哥哥今天有什么受辱得地方,反而是令我心生敬佩。”
赵敏娜怕子健不知道深浅赶紧劝阻道:“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别说了!”
子健却已经开说:“张老板是个投机之人,一切看重利和势,这是他的人生修为导致的。无论罗技哥哥如何想,都无法改变。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带着手下并且亲自来帮忙,那驱动他的究竟是什么呢?是势吗?不是!是利吗?也不是。”
罗技听的入了神:“说下去!”
子健:“刚才各位连188的包间都不想给,绝对不是没有那个钱,而是心里想着我的身份地位是不应该被酒吧的常规所限制的。我应该是例外。给我例外是我的面子,也是你酒吧的面子,互相给面子就大家都有面子。这叫做义气!”
“罗技哥哥有的是个义字,帮助敏娜和我是义,与张老板的旧情义也是义,现在愿意冒险和我们同去还是义。张老板正是感念你的义才来的。但他终究要算账,所以他算出来,您的义值他出二十条人命加上他自己,那这义也是相当厉害了。”
罗技捅了一下赵敏娜:“你这弟弟,还真会拍马屁嘿。说的我心里敞亮多了!”
子健的话继续深入:“我想罗老爷子,对罗技哥哥的不满,也许就在只讲义这个字上吧。罗技哥哥把义看的太重,所以做义以外的事儿,就会不顺利,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此时罗技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老弟,你特莫是看的真准,我做生意被朋友骗钱,谈媳妇跟兄弟跑路,投资个房产还被兄弟住到现在,我都抹不开面子和人翻脸!我特莫的就是被这个‘义’字给坑了。”
子健把话一转:“可您知道为什么您到现在都不知悔改吗?”
罗技赶紧问:“你给我盘盘道,我还能改吗?”
子健:“改不了,为什么?你拥有的东西太多了。你从没感到过匮乏,做生意亏了不会挨饿,媳妇跑了可以换一个,房产给了兄弟,您还有另外二十间,犯不着改呀!这事儿也就穷人能改,不改自己就没了。”
罗技急了:“可是,这让人憋气呀!憋气呀!”
子健笑道:“您还只是憋气,您说的那些不努力的穷鬼,要是遇到这几件事,可能就是家破人亡,几条人命填进去,他们连憋气的待遇都没有,直接没气了。所以哪有什么公平竞赛?不过是饱汉不知饿汉饥,饿汉不知饱汉忧而已。”
罗技笑了:“呦,在这等着我呢!”赵敏娜也说道:“你也等着我呢吧?”
子健:“两位海涵,我就是谈谈个人的愚见。”
罗技却挺豁达:“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觉得自己挺辛运,对张滑头也恨不起来了,你这个视角挺有意思呀!”
赵敏娜心中也起了一些涟漪,她感受过子健带给她的平静,之前那些纸醉金迷的生活仿佛一瞬间变得索然无味。现在再听空明的这些奇谈怪论,感觉还真是挺有道理。就在这一瞬,她真得有退出网络的冲动,离开那个名利圈,好好享受生活。
子健补充道:“心满则意圆,两位都是智慧的人,会有自己的判断的。罗技哥哥这么厉害,只要有义施义,无义看利,自然能够获得成功。”
罗技高兴的拍着肚子:“借你吉言,你小子还真是能说会道,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敏娜要支持你啦!”
赵敏娜笑道:“我可没表态,现在对方的目标是忠华集团,我义不容辞。”
罗技笑道:“好好好,老爷子也嘱咐我,让我看一看这个新来的小伙子到底什么状况,我觉得子健小弟很不错,我会对我爹给你美言几句的。”
赵敏娜一听赶紧戳了一下空明:“喂,这是罗家在表示支持你哦!”
空明一愣:“什么?罗家支持我?”
罗技:“我还不敢说那么满,不过我起码可以带你去见我爸爸。罗安民!”
空明虽然依然还没看懂这代表着什么,但是能他终于第一次听到了罗老的全名,罗安民。
赵敏娜赶紧补充道:“那你可别忘了,你答应了我什么!”
空明赶紧点头:“我当然会兑现承诺。”
就在这时候车队停止,他们来到一片荒野,果然路边停靠着李明的汽车,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来到了对方的大本营,废弃水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