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喜一把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咔哧”一下插在了沙地上。
“怯!我说窦慕,你别在这儿家雀儿屁股上插鸡毛,楞充大尾巴鹰,咱哥们儿谁不知道谁啊,不就是拼命嘛,你问问小爷怕过谁?有本事咱们现在就上去,谁怂谁给别人当夜壶!”
田稠虽然吓得肝儿颤,可是也不愿意这个时候被别人给瞧扁了,于是也在旁边直叫唤:
“就是,就是,怕个鸟,本家爷爷就是从死人堆儿里面爬出来的,现在也该轮到咱们上了!”
窦慕一看,这俩孙子被自己成功地给撩拨起来了,心中窃喜,当即大吼一声:
“各家小爷,咱们都是勋贵家的子弟,可不能给祖上丢人,今天无论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咱们也得一往无前,只要爷们儿活着,就不能让公主有闪失!”
众家小将本来就都是愣头青的年纪,又常年养尊处优,桀骜惯了,此刻被窦慕一激,立刻热血上了头,纷纷招呼了自家的家丁家将,乱糟糟排了个阵势。
这时候刘莞的喊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诸君,汉家儿郎宁死不屈,大家并力向前,杀奴!”
“诺!”
几百人齐声断喝。
窦慕、曹喜和田稠把手中环首刀一挥。
“杀!”
“嗬!嗬!嗬!”
几百人连呼三声,一声比一声气势足,然后一手举盾牌,一手操环首刀,排成了一个小小的方阵,就向着眼看要被匈奴突破了的地段压了上去。
宋谦一看这些小爷带着人顶上去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些人别看人数不多,也就三百来人儿,但是个顶个儿的刀好、枪好、盔甲好,一个人的战斗力,起码儿能顶两三个将屯兵,有这些人填进去,被匈奴突破的防线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宋谦正这么想着呢,忽然耳轮中就听见一片仿佛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他抬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只有两个字儿——完了!
只见沙丘上,忽然冲下来三四百身穿缀了铁叶子皮甲的匈奴兵。
这些个匈奴兵比旁的匈奴胸宽肚大胳膊粗,一看就是蛮力过人之辈。
原来是瓯脱王眼见那些个汉家贵胄子侄顶上了前线,认为是汉军派出了最后的预备队,于是也把自己手里的王牌,自家的亲兵派了出去。
其实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刘莞手里哪还有什么预备队啊,除了她身边的二十多个亲兵,能顶上去的人都已经填进去了。
汉军的防线本来就岌岌可危,这时候瓯脱王放出了自己战斗力最强的部队,哪还能守得住。
只见那些个鬼哭狼嚎一样叫唤的匈奴兵冲到了车阵一侧,借着马力,轻松地跃上了大车的顶部,然后挥起弯刀、矛梃、狼牙棒,对着汉军就是一通猛砸。
那个方向上的汉军立刻就吃不住劲了,只抵抗了连半炷香都没有的时间,就崩溃了。
只一瞬间,匈奴人从冲开的缺口仿佛洪水决口一样,呼啦啦地涌进了车阵,汉军的阵营里立刻就变成了一片混战,到处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人们也分不清敌我了,都绞在了一起厮杀。
刘莞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只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模糊,耳中嗡嗡乱响,她的四周,到处都是匈奴人丑恶的嘴脸,以及那些把她围在中心,正在死命和匈奴人拼杀的身影。
忽然,刘莞冷冷地一笑。
——不就是死吗?!小娘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刘莞突然双目圆睁,一剑就扎进了冲到身边的一个匈奴人的胸膛。
她抬起腿来,蹬住了那个倒霉的匈奴,用力地拔剑。
匈奴人长声地惨嚎着倒下。
一蓬腥臭的血雨从匈奴人的胸腔里喷洒而出,浇了刘莞满头满脸。
“好!杀一个够本儿!”
刘莞仿佛是一头发了疯的母老虎,瞪着两只猩红的眼珠子,尖叫一声,又是一剑砍翻了身旁一个正在偷袭宋谦的匈奴兵。
“公主小心!”
宋谦一声惊叫,突然猛扑了过来,横刀挡住了一个斜刺里冲过来的匈奴兵。
刘莞二话不说,又是一剑剁掉了那个匈奴兵的手腕。
她忽然发现,匈奴人也不过如此,她一连三剑,匈奴人二死一伤!
其实那些个匈奴也是倒霉,本来打别的汉军正常发挥的话,武力值是一百,却忽然发现自己对上了自家大王点名要活捉的对方主将,结果想砍不敢砍,这一犹豫,武力值就降成了二十,战场杀伐哪容得半分留力,匈奴兵自废武功,当然刘莞就觉得砍匈奴人就像砍白菜了。
刘莞一连砍了三个匈奴,其他的匈奴兵也学乖了。
——好男不跟女斗!
这战场上男人有得是,为啥非得送上去让个女人砍?
刘莞刚砍人砍上了瘾,提拉着宝剑再想找别的匈奴兵砍,人家赶紧脚底抹油,找其他的汉军拼命去了。
结果刘莞不管走到哪儿,那些个匈奴人就好像躲瘟疫一样绕着她走。
这刀光剑影,鲜血喷溅的修罗场里,刘莞彻底变成了一个异类,身边两丈之内,就好像是有堵空气墙一样,别说匈奴人了,连根匈奴毛儿都没得。
刘莞是何等聪明,她立刻就明白了,这些匈奴人打的如意算盘,就是等杀光了汉军之后,好从容地活捉了她!
刘莞呵呵地冷笑。
想我堂堂大汉公主,怎么能让匈奴人捉去受辱?!
她左顾右盼,宋谦早不知道杀到哪里去了,无奈,她惨笑一声,一回手,把手里的宝剑架到了粉白的脖颈上。
刘莞轻轻地叹息一声。
没想到啊,自己就要以这样的方式告别这个世界了。
可是自己才一十九岁啊,正是青春花季,却要凋零在这黄沙大漠。
她不由得恨恨地看了高大的沙丘上面一眼,她要记住那个匈奴瓯脱王的长相,将来在阴曹地府里,哪怕是化成了厉鬼,也要来找这个家伙索命!
结果她不看还好,这一看,立刻是吃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