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岭南岂不知道这话中的意思,也笑呵呵地顺着话音道:“那就有劳岳母大人费心一下。不过也逼她,孩子总会有的。不想生的话,到时候抱养一个,也不是不可以的。”
他这话就是威胁了。姜家怎么可能抱养一个孩子做嫡长孙呢?颜妈知道姜家老爷子传统着呢,对血脉看得很重。郑岭南这个抱养,定然不是别人的孩子,而是自己的骨血,养在颜雪名下。那就是说,他以后打算外面养女人,让颜雪当个挂名妻子而已。
颜爸觉得郑岭南欺人太甚了,这还是他们在的时候,就敢这样威胁,若是颜雪一个人的时候,指不定怎么拾掇自家女儿呢。在京城呆了一段时间,颜爸可没少听说有些豪门大户家里的那些勾当。挂名夫妻,各玩各得。颜雪这么个脾气,背着老公找男人,估计是做不出来。若是能做出来,不是发疯,也差不多了。
就算颜爸再对女婿不满意,也不会白目到,在姜家,当着姜一鸣等人的面,跟郑岭南拍桌子,弄个全武行来。不过有些话,他觉得还是得说,而且还不要留余地:“我们是她爸妈,不敢说费心。小雪要是不听话,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训几句,骂几声,就算打一顿,也是应该的。小雪呢,就那么一个性子,你们也都看出来了,是个笨的,我怕她在你们家周旋不过来。我这些天,整夜整夜睡不着。担心啊,愁啊。老话说,门当户对,也说齐大非偶。说白了,我心里是不太赞同你们的。”
颜爸终究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自从和颜风因为一些事情闹崩了之后,他愈发觉得对不起颜雪。不过颜妈却劝他,两人都已经结婚了,难不成让女儿离婚,以后不知道日子是怎么过的呢。女儿笨,可以慢慢教,瞧着郑岭南也不是那种没有情意的。
可两人的结合到底不是走的正当程序,颜爸心里还是有疙瘩,整天担心颜雪在姜家受委屈。前些天瞧着也都挺好的,女儿在姜家,纵然不是众星拱月,却还有立足之地。日子嘛,慢慢过就可能会好的,只要郑岭南真对小雪有情。可郑岭南把这话说出来了,以后,只怕小雪没立足之地。他们也不贪图姜家的家世,何必闹得跟卖女儿似的。
姜一鸣和姜奉继夫妇都没说话,一致望向郑岭南。岳父质询女婿,他们这些长辈,现在不能替郑岭南说话,要让郑岭南先解释一下,把态度亮出来。若是不合适的地方,他们再帮腔。不论如何,他们不会坐视事态做大而不管不问的。
郑岭南自然知道颜爸心里有疙瘩,可教颜雪怎么做人家妻子,这事儿,他不能做。颜雪不是他女儿,恼了,教训一顿。把颜雪骂得委屈了,就跟现在似的,双方家长知道了,闹得都不安生。可要是听之任之吧,又觉得自己小家子气,跟一个小丫头片子置什么气。
那天从酒店离开后,他就觉得自己真可笑。就颜雪那丫头,她能懂得什么是男人,才叫怪了呢。傻乎乎的,平时没几句新鲜词儿,也不大跟异性往来。也就是自己好心,娶了她,不然她这辈子,或许就剩下去了。
“爸,这话不是这么说的。爸妈也来一段时间了,也清楚小雪在这边什么情况。家里人待她如何,本身她是个好脾性的,没几个人不喜欢她,跟她合不来的。周旋不周旋的,爸,也别担心。我心里也知道爸是对我有些意见。”先把问题缩小范围,别上纲上线,弄成什么两个家庭,阶级、权势之类的矛盾出来。郑岭南笑得有些勉强,继续道,“可颜雪……怎么说呢,呵呵……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我比她大几岁,这我懂,可——她不让我碰她,我们是不可能离婚的,呵呵。”这话是不该放在台面上说的,可他不想搞拉锯战,也不想难为自己。
郑岭南丝毫没想过放开颜雪吧,比如“既然双方不合适,就放手吧”之类的想法。一则是他现在的处境,两人不可能再离婚;二则是他多少有点不甘心,男人嘛总有些征服渴望。
征服女人有很多办法,比如甜言蜜语,比如斗智斗勇,比如蛮力相向。对于颜雪这样的人,蛮力相向,有点胜之不武,斗智斗勇,她有不够资格。至于甜言蜜语,郑岭南真心没兴致,因为说了,也得不到应和,还把人气死,根木头似的。他还没这么混蛋,自己给自己找气受。不过借力打力,他还是乐意用一下,动动嘴皮子,把问题扔给颜爸和颜妈。就算颜雪被父母教训了,姜、颜两家人也没话说。
“爸、妈,喝茶。”给颜爸和颜妈一人递上一杯茶,算是向两人道歉,毕竟揭了人家女儿的隐私。
“放那吧,我不渴。”颜爸面色不好,咳嗽一声。
颜妈依然。
郑岭南也不好勉强,几不可闻地笑笑,“爷爷要抱曾孙,我一个人总不成吧。我也知道她年纪小,还有些贪玩,所以还劳岳父岳母费心了。”语气里有几分嘲弄,似乎还有落寞。
“你的话,我也听懂了。”颜爸垂着眼帘,双手微握,放在膝盖上,大拇指指腹搓着食指的第二指节的外侧,思量着如何答话。半晌后,他抬眼望向姜一鸣,笑笑道,“姜老,你看这事儿。两个孩子都闹成这样子,我只怕是对不起老领导了。咱们结儿女亲家,本就是为了两个人好的。现在闹得两人分屋住,您看着——”意思是,还是让两人离婚吧。
姜一鸣眯着眼睛,双手相叠握着手杖,打盹来着。听颜爸如此说,他才睁开眼睛,望向郑岭南,见孙子眉峰微拢,很快又舒展开来,正微笑着望向自己。他心里骂了一句,你个小兔崽,净给我惹事儿。
“嗯哈”两句,姜一鸣才道:“鸿恩同志啊,处理任何事情呢,都不要急躁,一口吃不下个胖子,晓得不?咱们这不才听了小南的一面之词,总得让小雪也说两句,这才公平啊。我已经让大鹏去接小雪回来了,等等看小雪怎么说,别急啊。这结亲就是结好,咱们得想着他们两个好才是,你这动不动就想那个,我可是不同意的。”
果如姜一鸣所言,颜雪很快就回来了。一进客厅,见郑岭南和父母都在,颜雪就知道是为了酒店那事儿。她叫了众人,连郑岭南的都没落下,声音只是比称呼其他人时低了很多分贝,不是有心根本听不到。叫了人,她收紧腿和小腹,埋着脑袋,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听到姜一鸣招手让她过去“来,小雪,坐”,颜雪才微微抬头,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脚步,却没走向姜一鸣,而是走向郑岭南。
颜雪已经想过了,很深沉地想过了,她不可能摆脱掉郑岭南的。正如前几天姜竹西说的,有时候觉得结婚该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可是更多的时候,却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是啊,是这样的!颜雪想过了,如果自己下死心跟郑岭南离婚,颜爸和颜妈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先不说有几分成算,让父母这么奔波劳顿,又忧又愁的,就算为了自己将来的幸福,她真的做不到。虽然不离婚,也会有很多苦恼,可她和郑岭南也相处了些年头,有不适应的地方,也有适应的地方。
生活就是一场折磨,不折磨自己就折磨身边的人。那就折磨自己吧!
当然颜雪没想这么高深,她只是不想让本来欢喜的事情变得可悲,甚至会可怖。她前些天还专门查了容凤仪和杨三少的资料看,如果事情会如此,颜雪一定承受不了。
父母双亡,兄姊破产坐牢,几番流产,最后被送到精神病院。想想,就觉得恐怖啊!
她这举动,让颜爸又恼又怒又羞,让颜妈五味陈杂,而姜一鸣和姜奉继夫妇点头,郑岭南略有些愕然。他都不知道颜雪什么时候变得聪明了,有点意思。
可是接下来的,完全是剧目大反转,颜雪距离郑岭南三步之遥,就要坐下之际,冷不防地打起嗝来,而且还一个连着一个。
郑岭南算是明了了,这丫头真不笨呢,她这不用说话,不用说原因,一接近他就不停地打嗝——很明显是生理厌恶了。
抬起头,望着掩着嘴却依然抵不住冷嗝外泄的颜雪,郑岭南无视她眸子里的愕然和哀伤,嘴角微扯,嘲弄地一笑。嘲讽颜雪真会演戏,也嘲弄自己竟然看走眼了。
除了姜一鸣依旧一脸笑意,似乎颜雪打嗝是件普通的事情,根本没往心里去,其他人也是神态各异。
颜妈率先打破沉默,唤道:“小雪,来妈这边。”
颜雪噙着泪,目光依旧在郑岭南身上,似乎等着他发话。
郑岭南无视她的哀求,起身对众人道:“我还有事情,先走了。小雪,你可要好好交代问题。这嗝可别再乱打了,会出大事的。”
颜雪却很不给面子地打了一个冷嗝,因为她听出郑岭那话中威胁的味道。眼见郑岭南要走,她伸手抓住郑岭南的衣角,可怜巴巴地道:“老……嗝……”
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郑岭南只得开口,笑笑道:“好好交代问题,就可以了。你看,爸妈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