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都要被你扯破了,还不起床。”已经穿好衣服的郑岭南,趿着拖鞋,站在床头,凝视着颜雪。
颜雪丢开被子,放弃之前的思考,想起一个问题来。她胡乱弄一下凌乱的头发,仰头对郑岭南:“我没衣服穿。”
确实没衣服穿。
上次她搬离这里的时候,她的衣服都搬走了。这次婚房安置在祖屋,他们至少要到明年3月份才会搬回公寓来住,东西自然也没准备。
郑岭南睨了她一眼,心里道,你还知道什么叫害羞,嘴上却道:“我让祖屋的人给你送来。”
“哦。”颜雪想想也只能这样。不然自己真不成光溜溜地呆上一天。
郑岭南下去打电话,跟祖屋那边说,让人把颜雪的随身衣物送过来,另外把早点也一起送来。
姜一鸣年纪大了,起得早,听刘妈这么说了,又回拨过来问情况:“你们两口子整天跟打仗似的,到底又闹哪一出?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啥性子。上次酒店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有数。她是你老婆,不是你的奴隶,整天对人家吆五喝六的,你也不寒碜。”
郑岭南听爷爷这么说,额头立马满是黑线,尴尬地笑道:“爷爷,您说到哪里去了。昨天小雪和几个同学闹得有点晚了,又喝了点酒上头,怕吵到家里人,就宿在市区这边了。”
姜一鸣确实不太管家里的事情了,不过不代表不知道或者不乐意知道。听完郑岭南的解释,姜一鸣沉吟一下道:“那孩子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我瞧着自从她父母走了之后,就没个笑脸的。”
郑岭南没把两人之间的矛盾说出来,只说:“家里规矩大,她估计适应不了。适应一段时间应该可以了。”
姜一鸣叹口气道:“当年你大伯母来咱们家的时候,比她年纪还小,适应挺快的。怎么就……算了,你们啊,还是赶紧要个孩子是正经。小雪觉得家里这边压力大,你们就搬回市区住吧。”
郑岭南呵呵一笑道:“眼看着要过年了,还是别搬了,过了年再说。”
姜一鸣笑道:“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办。你也问问小雪意思,她要是愿意在这边住,就住这边,不愿意就住市区。”
“好的,爷爷。”
郑岭南挂断电话,上楼,把姜一鸣的意思跟颜雪说了。
颜雪窝在被窝里犯困,肚子又饿,又没衣服穿。见郑岭南进来,坐在床头盯着自己瞧,颜雪窘得拉紧被子,只探出个脑袋。
听完郑岭南的话,她想了一下道:“暂时还是别搬了,祖屋事情多。小西怀着孕,平时也没人玩的,刚好我放假了,可以陪陪她。”
郑岭南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嗯”了一声,又问她:“好点没有?头还疼不?”
“还好。”颜雪说着肚子咕咕叫了一声,尴尬地道,“就是有点饿。”
郑岭南哈哈一笑道:“等一下祖屋有人来送东西,我去洗漱,你也早点起来,吃过饭再睡回笼觉。”
颜雪“嗯”了一声,眯着眼睛打盹。
郑岭南去卫生间洗漱,看了看自己的下巴,想起昨晚的事情,脸色阴沉下来。自己的妻子,颜雪这个小年轻,看起来一脸无辜,却不见得是真的心无城府。她只是年纪轻,没在社会上历练过,以前被父母保护的太好,到了他这里也没吃太多苦头。
可是,他就如同过了午时的太阳,日渐老去,而颜雪却还年轻,如同春日里枝头的花苞,正在悄然绽放。
等她毕业之后,有了工作,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心智也日益成熟,或许会发现他不过是个空心大佬——钱不多,人也老——却还要拉住她这个小年轻,不让她过自由的生活。
再过些年头,爷爷去世,而自己身体渐渐衰老而无力房事,一些困住她的障碍渐渐被排除,那么她会……怎么样呢?
他不希望自己再次重复前妻的悲剧。
不过想到颜雪一向怯懦,用雷霆手段,有点胜之不武。郑岭南觉得他应该跟自己的妻子好好谈谈,就算不谈长远的,也要说一下眼下。他如今还算当年,早早生个孩子,也可以为婚姻增加牢固的筹码。
此时的郑岭南并没有发觉,自己有些害怕,怕身边这个小年轻离自己而去。他只是觉得有些憋闷而已。
在卧室内躺着的颜雪,饿得连翻滚的力气的都有,就那么眯着眼睛,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郑岭南出来的时候,见她死气沉沉的,拍了拍她的脸颊,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饿。”颜雪努力好一阵子才发出这么一个字,眉毛都没抬一下,低声道,“老师,我不想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
郑岭南不是没经历过饿急眼的时候,瞧着颜雪这样子,估计是真饿。却出言打趣道:“这个时候还有气力想这些,看来饿得还轻。”
颜雪“唉”了一声,抱着肚子道:“就是饿嘛。”
郑岭南拍了拍她脑袋,嘲笑她道:“看你下次还乱吃乱喝。”
颜雪有些不好意思了,想了想又觉得委屈,有些不服气地顶嘴道:“我郁闷啊。”
“郁闷?”郑岭南起身给她倒杯水,瞥见她将自己裹成粽子,略带嘲弄地道,“你又什么可郁闷的?在北京城比不上你的人多了去了。你现在也算富贵闲人一个吧。衣食无忧,前途无虑,就算生了孩子,也不用担心怎么教养。”
“……”颜雪撇了撇嘴,喝了几口热水,缓解一下饥饿,什么话都没说,继续躺着发呆。
郑岭南皱了皱眉头,每次都这样子,还说自己郁闷。郁闷也是自找的,又不是哑巴,不痛快就说出来。就算惹得自己不高兴了,难不成自己还揍她去?自己胆怯,还怪别人不怜惜,这种人就是得寸进尺,不理会也罢了。
郑岭南果真没再理会颜雪的小拧巴脾气,趿着鞋,下楼开电视看早间新闻去了。
不多时候,门卫那里打电话进来,说有人送东西过来,让不让进。
郑岭南严肃地说:“让他进来吧。”
来送东西的不但有家里的司机,还有刘妈和竹西。
郑岭南见刘妈来,倒是没觉得如何,只是竹西大清早跑来干什么?
“怎么这么早?”郑岭南问道。
“怎么,大哥不欢迎?”姜竹西避而不答,瞧他脸色不大好,反问道。
“欢迎啊,你先坐,我上楼看看。小雪还没起床。”郑岭南向她解释道。
“嗯。”姜竹西点了点头。
等郑岭南上楼了,她对刘妈道,“阿姨,你先回去吧。我回去的时候,会给那边打电话让人来接的。”
刘妈有些不放心道:“你还怀着孩子呢。”
姜竹西脾气暴躁道:“又不是没怀过孩子,怎么那么麻烦?赶紧走。”
姜竹西一向脾气温和,很少有这样发怒的时候。
郑岭南瞧见了,忙对刘妈道:“阿姨先回去吧。我今天休息,可以陪陪她。”
等到刘妈走了,姜竹西扑在郑岭南怀里痛哭不已。
郑岭南问:“这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谁欺负你了?”
“哥,我要离婚。”姜竹西没说怎么回事,直接扔了一个炸弹出来。
颜雪听郑岭南说竹西来了,拿到衣服,就快速地穿了起来。听到外面的哭声,脸面洗,牙没刷,忍着肚子咕咕叫,她跑出来看情况。听姜竹西这么说,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姜竹西是怀孕情绪波动大,还是真的受了欺负。可是以她现在在顾家的地位,应该不会有人欺负她才对。她不欺负顾希珏,那就是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
郑岭南也有些纳闷,若是以前竹西说这话,他立马就应了。可是现在她的情况不比从前,生活在顾家,应该还算幸福,至少顾希珏对她颇好。有时候男女之间的爱情,就是那么回事。他也觉得颜雪不是良配,有各种让他厌烦的地方,可是就是舍弃不了。这也不见得爱她多深,只是有了类似亲情的温情所在,有了些许习惯使然。
生活又不是演电视剧,可以快进,一行字写出来三年后,这中间的哭悲喜乐都可以一笔勾销。日子还是要慢慢过的。
郑岭南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顾希珏外面养女人了?”
颜雪有些拿不准主意要不要继续听下去。见他们兄妹不理会自己,她才悄然退场,进屋洗脸刷牙去了。
姜竹西觉得自己大哥,首先想到外面养女人,就有点鄙视他。不过她也能对着大哥说,瞧瞧你那德性,什么不想,但想这个,自己是惯犯吧。
她半委屈半愤恨地道:“不是。不过比这个更可恶。他居然同意了他父母的决定要把宗琪过到顾希珀的名下。哥,这就是要我的命。他们害了我两个孩子还不成吗,还要夺走我现在的孩子。我要离婚。”
瞧着姜竹西半真半假的哭法,郑岭南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事儿。他沉吟片刻道:“具体怎么回事?大伯和爷爷知道吗?”
之所以不问姜竹西的父亲的意见,主要是因为姜竹西的父亲是个浪子,三五年杳无音信是正常的。自从姜竹西出嫁之后,他只写过一封信回来,让竹西不要恨他,虽然他是个不称职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