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梦似幻的状态,深坠海底的自我意识渐步浮出水面,身体四肢感觉不到丝毫彼此的存在。
周围漆黑不止,无法视物,耳畔也传不来半点声响,虚幻而又真实的朦胧感压迫着迷糊不清的意识,手脚无法动弹,身体内附着的魂魄也似乎被硬生生地剥离开来,仅有一丝不被轻易察觉,但确切存在的气息,衔接在肉体和即将消亡的灵魂之间。
沉寂在无声无息,意识绵薄的状态下,不知过了多久。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边缘,开始逐渐透进来丝缕光亮,从光亮源头处,不断地涌进来一道道强悍而又霸道至极的气流,盘旋于我跟前。
这股不知名的力量像一点一滴在我体内深处所汇集,眼下毫无挣扎之力的身体,只能任由着它肆意妄为。
原以为,这股不知名的暖流就是结束自己身体意识的最后一击,谁曾想!它竟在间接修复我身体里被抽离分化出来的魂魄,诡异至极!
随着这股力量在体内地蹿动,意识也慢慢稳定下来,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身体里,伤势有所缓和,它就像一根绑着细线的银针,将我原本被分化即将消亡的魂魄,逐步逐步地缝回体内……
……
直到这股气息消失殆尽,自己都还沦陷在无边的黑海当中,虽说身体伤势确切的有所恢复,但仍旧动弹不得,整个人都被镶嵌在石头中一样,提不起一丝气力。
迷惘彷徨交错之际,迷眼的黑幕被中空几道突降而至,看不清形体的裂痕所顿然撕开。飘荡不定的意识瞬间被修复后的身体吸回体内,脑海里涌现着娘亲和年伯临走前的片段,含带着悔恨自我无能的泪珠,缓缓从尚且眯着还未被扒开的眼缝间,溢了下来。
“你若是再睡下去,我可不保证还能将你拉回来。”一阵略微熟悉声音传入我耳畔,打破了持续已久的静寂。
我混混噩噩地睁开被泪水所粘乏沉重的眼帘,身体弯腰半跪附身低着头,远处跟前站着一个身着白衣模糊看不清的人影。
四周环境甚陌生,身下地面刻印着一道道我所认知不全的符文,符文向外延伸边角处,竖立着由一团浓烈瘆人的黑雾所构建七根及人身高的雾柱,整个格局犹如祭坛一般。
些许抬头仰望,高空中明明是烈日悬挂,可现下,四周尽是烟雾缭绕,见不到半点阳光,面前的奇特山体更是寸草不生,炙热逼人的气息源源不断从山体中流露而出。
稍稍缓过思绪,远处的那一抹白影逐渐向我靠拢。
撇开他身上所披的朦胧感,一张五官精巧绝伦的脸庞呈现在我面前,万没想到!这竟是隐堂居客栈的那位越司先生……
他面带微笑,颈直肩平,眼神专注地侵撒向我“公子醒了?”
“越?啊不,先……先生?”
他彬彬有礼地向我缓步行来,看都没看就顿然坐下于我身旁。这跟我先前见着,浑身散发典雅气质,举手投足都尽显大家风范的越司先生格格不入。
“先生……先生为何……”我嘴里哽咽着吞吞吐吐不知从何说起的疑惑。
“你是不解,我为何在此?此处是哪?又为何要救你对不对?”
就着脑子里闪过的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表达的我示意性点了点头。
“那……我反问你一句”
“我曾探息过你的求生意识,你为何执着一心寻死?”先生凝望着我双目,从他深邃的眼眸中,我感受到莫名的亲切感,是……心底根源上的触动。
懵圈的我思考再三,低头注视自己那无用的双手“一个人尝尽了锥心之痛,与其痛苦的苟活,还不如就此安详的死去。”
“嗯!的确,这般心死的人就此故去或许真是是最好的结果。”越司先生也附和着我这翻感叹。
“但是!你是人吗?”刚还在感叹附和我的越司先生,立马就转变了态度。
“先生?”……
“虽然你体内被刻意隐藏的妖气微弱,一般人如果不近距离接触是很难察觉的。”
“但是!你在客栈喝下那杯安神茶后,我已然知晓。”先生胸有成竹的话语直击我内心,迫使我更加愧疚不已。
“原来先生早已洞悉在下,作为势微的人族,面对于这样的事无能为力尚且,可偏偏我是个妖。”说着说着,心底的自愧感愈发放大。“先生可还见过如此无能的妖?”
“这倒没有!”本来已经满是负罪感的自我,被先生插补的这翻话显得我愈加可悲。
“但是也不能完全怪你。”转折性的话语从先生口中脱颖而出。“你没有妖丹嘛,对不对。”
“先生怎知我凝不出妖丹?”
“所谓妖丹,就是妖族本身法力的根源,同时也是弊端,如若没有妖丹,那妖族自身的法力甚微,靠自身微末道行的妖,只能施以一些简单的咒法。”
“你连自身的妖气都稀薄,很显然!”先生瞥了一眼身旁尽显卑微的我。
我拧头问道:“那先生为何还要救我这等废人?”
“我救你自有我的道理。”
“我问你,如果你有能力替你之前无能所欠下的血债雪耻的话,你是会选择去面对,还是一如既往的选择逃避呢?”
先生这翻诛心之论,给予我此刻内心的深度愧疚迎头痛击!
“娘亲曾告诉过我,为我取名隐姓就是希望我能安安稳稳的隐世而居,能够平心静气,不受世间带来的不公所影响,更不要被不公的嗔怒所蒙蔽双眼。”
“但是!世间可曾善待过我!无情至极的将我一次次推向深渊,侵入骨髓的无能为力一次比一次剜心。”我正视着一旁默不作声的越司先生,倾诉着内心遵从娘亲遗嘱一直不愿触碰的那一面。
拖拽着沉重的身体,我缓缓跪向身旁的越司先生祈求道:“先生既有能力将息嗔从万丈深渊中拉回,想必不会诓骗息嗔。”
“倘若先生能够替息嗔救赎犯下的罪孽,息嗔愿唯先生马首是瞻,生生世世!”
话音刚落,盘膝而坐的越司先生顿时傲然屹立,坚定的回绝态度令我甚是疑惑。
“有些事必须你亲自去做才会附着意义,旁人如若插手,形同忤逆天道。”
“可……可我自身又怎会具备如此能力,倘若强行为之,无疑是蜉蝣撼大树。”面对着越司先生决绝的态度,心里骤然点起的希望又泯灭于此。
“其实不然!”先生的语气又逐渐变得温和起来,一时一个样的他,着实令人猜谜不透。
“连安他虽贵为魔族君嗣,但其纯属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并没有多少道行,常年来,是他背后的族势才助长他那股嚣张气焰。”
“同时,也是因其族势的缘故,不管来往的妖还是仙都不敢轻易开罪于他。”
“如若你想救赎自己的罪孽,那就可要想清楚,你即将要与之为敌的是魔界三分之一的魔族,乃至整个魔界!”
“你可想清楚了?”
先生的追问如同棒槌般直敲当下懵圈的我。
我愤然反驳:“若是惧怕于强权,必定等同于其帮凶,命丧强权手中的无辜生灵岂不是死不瞑目?”
“既然你有如此准备,那好!公子与我不妨做个交易如何?”先生直勾勾的盯着我双目提议。
“无论先生要息嗔用何代价置换,息嗔都心甘情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铿锵的话语竟引得先生嘴角透露出一抹稍许瘆人的笑容。
“那……倘若我要你半壁妖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