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伐林所里意外的点上了一盏灯火。
桑杰坐在一间放满斧头的房间里，眼睛一霎不霎的盯着对面的男子。
“除此以外，你还有别的什么想对我说吗？”
“没有了，大人。”
对面的男子站了起来，走出房间。
桑杰目送他离去，然后伸手摁住疼痛的脑袋，向后靠在了墙上，把腰背狠狠地舒展了一下。
这已是他接连审问的第十三名伐林队员了，可结果却并不如意，很多人对那天发生的事都全无记忆。
这也倒算人之常情，毕竟没有人会把每天的事都刻在脑海。不过要说这里面完全没有撒谎的，桑杰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可不管怎样，他都必须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这十三个人的表演每一个都很到位。
不管他们是出于真情，或是出于假意，至少在桑杰与他们的对话过程中，他始终都没有发现对方有任何的破绽。
其中还有一两个人向他提到了那天发生的事，原因是他们那天正好都有一些很特别的私事要处理，因此才对当时的情景记忆犹新。
可结局却令人感到沮丧。
这些人虽然都向他陈述了当天发生的事，可这些证词非但没有给他提供任何可以影射秦重和张大长到过现场的线索，反而都成了他俩不在场的证据。
看来对手早有准备！
他皱着眉头重新捋过一遍今日的材料，心里猜测。
不过无妨，我总有办法让你们开口的！
桑杰强压心头怒火，辛劳一天却一无所获，这让他疲惫的身心更感焦虑。
他告诫自己要保持镇静，万不可操之过急，因为只有善于雌伏等待的野狼，才会最终发现羊群的漏洞。
桑杰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感觉双腿因为久坐已经麻木，他凌空弹了两下腿，好让身体尽快恢复原样。
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马叫，是有人回来的动静。
桑杰低头想要从窗户上审视外面的情况，不期却被前面的木屋遮挡了视线。
他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养足了精神明日再说。
屋里没有生火，冷的简直跟冰窟也似。
他从里面搭上门闩，转身回到一张小小的临时搭建的木床上蜷缩躺下。
可头还没来得及挨到枕头，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有人在外面喊道：
“桑大人，桑大人?”
桑杰咒骂一句，不过还是拖着疲倦的身体爬下了床，走到门边为他把门打开。
一个身材中等、脸面宽阔的中年男子带进来一阵冷风。
“桑大人，还没睡呢？”
有你打扰，我能睡得着吗？
桑杰心中谩骂，嘴上却说：“还没有，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在下赵正，是伐林所里的队长。今日因在外有事，因此回来晚了。
听说桑大人来这里查案，特意过来先跟您打个招呼，看看您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吩咐要我去做。
您知道，伐林所里都是些粗人，不懂礼数。若他们今日对您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您不要介意。”
“嗯，”桑杰点了点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现在我要睡了。”
桑杰已经作势关门，赵正只好向他行个礼，“好吧，那就多有打扰了。”走出小屋，顺便给他把门带上。
“一群白痴！”
桑杰咒骂一句回到床上，浓重的睡意已经让他眼睛在打架。
迷迷糊糊躺下正要睡去，却听屋外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门口再次响起了更加剧烈的敲门声。
“你们他妈还有完没完！”
桑杰怒不可遏，把枕头抓起扔到了门上，大骂着赶他离开。
“那个，大人，您别生气。我听说您今晚要挨个审问，因此星夜回来也不敢睡觉，特意过来向您请示，您是要连夜问话，还是等明天睡醒了再问？”
“给我滚！立刻，马上！”
桑杰歇斯底里的大喊，可丛生的怒意早已赶跑了他的睡虫，只好躺在床上继续咒骂这帮杂碎。
秦重从车营长屋里出来，又去和山姆他们商量了一阵关于承包食堂的细节，直到深夜才回到营地。
赵正向他说了关于捕盗团里派人过来调查的事，并表示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请他放心。
秦重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时候，桑杰就被外面惊天动地的吵嚷声给再度惊醒。
妈的！
他气急败坏的三两下就穿好了衣服，头昏脑涨的甩开了门，大步走到外面，想要把这群不让他睡个安稳觉的混蛋大骂一顿。
“一，一，一二一！”
“一，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出现在桑杰眼前的，是一副伐林队员全体训练的场景。
他们正排着整齐的队伍在屋外的空地上转圈跑步，队长赵正带头喊起口号。
在这些奇怪口号的指引下，四十余名伐林队员们竟都迈出了一样的步伐，丝毫没有混乱。
桑杰沉默着无话可说，因为捕盗团里每日也都会有例行训练——虽然训练的效果往往也是十分混乱，完全没有眼前的整齐划一——不过身为一个军人，他还是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权力，去阻止一支队伍完成自己的正常训练的。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嘴巴里嚼着脏话回到了住所，他现在真想快点结束这个鬼差事！
上午的时候桑杰睡意正浓，可还是强打起精神又接连审问了几名伐林队员。
结果和他预想的一样，并无什么实质的收获。
他所期待的秦重，也并没有如他所料想的那般，急着来找他证明自己的无辜，这倒多少让桑杰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无妨，好戏总是要安排在后头才精彩。
他宽慰自己。
眼前进来的这位，是昨夜来找过他的伐林队队长赵正。
“你叫什么？”
桑杰请赵正坐了下来。
“赵正。”
“年龄。”
“三十六。”
“职务。”
“三营伐林队队长。”
“你在这里当队长几年了？”
“算上今年，差不多快十年了吧。”
“秦重什么时候来的伐林队？”
“大概十天前吧。”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说到这里，赵正不由笑了笑，“说实话，刚开始听到营长要把这么个小孩分配到伐林队里时，我还挺不高兴的——”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桑杰很明显对那些细节不感兴趣，打断了他的话语。
“呃，”赵正思考着，“他是一个，一个小男人。”
“一个……小男人？此话怎么说？”
“呃，他是一个小孩，同时也是一个男人，所以我说他是一个小男人，嘿嘿。”
……
“好了，我们还是直接来谈下个问题吧。本月十七号那天，你在哪里？”
“我在祖山上伐木，大人。”
“可以说的再具体点吗？”
“可以，大人。那天，我正在祖山上拿着斧头伐木。”
……
桑杰朝他翻了个白眼，努力压制着心头被他烦起来的怒火。
“那么秦重和张大长当时又在干什么？”
“当然是伐木啊，大人！我可绝不会允许我的手下偷懒！”
“他们整天都在伐木吗？”
“不是的，大人。他们偶尔中间也会去撒个尿或是拉个屎什么的，中午的时候还要回来吃个饭。”
……
“那天晚上他俩在哪？”
“当然是在床上啊，大人。”
“你敢当着我的面发誓，他俩的确整晚都在自己的床上没有离开过？”
“这我可不敢，大人，因为那床是大家的，不是他俩自己的。况且，他们中间也极有可能会想去撒泡尿什么的。可他们又不能尿在床上，所以必须要出去解决才行。”
……
“好了，你可以滚出去了。”
“可大人，我还有好多话没说完呢。”
“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