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飚,正是由于你的指挥不当,才致使野人逃脱,捕盗团无功而返,一级团兵木脱直到现在还死未见尸……”
“……你非但不思悔过,反而变本加厉,为了摆脱自己罪责,竟然命令桑杰去三营以查案为由,实际上却是想找个替罪羔羊来替你顶罪。”
“……可到头来你却发现,那个叛徒竟然就是桑杰——一个曾经被你委以重任并派去追拿真凶的人!
哈哈,吉飚,让一个真正的凶手去追查真凶,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若非这个桑杰还算良心发现的不晚,我真不敢想象他到底会让哪个好人为他顶罪!”
……
“下面我宣判,捕盗团副团长吉飚,因指挥不当致使夜色行动失败,捕盗团威名亦为之远堕……
由于治下不严,二级团兵桑杰为争功将一级团兵木脱残忍杀害,其后虽然桑杰认罪悔过并以自杀谢罪,但吉飚仍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经军事法庭最后裁决,认定吉飚已经构成渎职罪,即日起免除其在捕盗团的一切职务,送入望海监服刑一年,以赎其罪。”
吉飚满头大汗的从地上坐起,嘴里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慌乱而无助的扫向四周。
自从经历了那场军事审判后,他就总会在凌晨的时候被同一个噩梦所惊醒。
梦中的他沉默寡言,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张张熟悉而又狰狞的面孔对着他大声指责、无端谩骂。可他却无从辩驳,就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能垂首聆讯。
他自幼生长于一个军人家庭,身为将军的严父从小就对他谆谆教导,让他立志做名驰骋疆场的带兵将军。
长大后的他不负众望,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先是做了一名骑兵,随后即被调任到了新成立的捕盗团。从小小的团兵一路过关斩将晋升至了营长,不久就被破格提升为了副团长,职场之路可谓顺风顺水。
然而就在他志得意满之时,父亲却不幸染疴辞世,从此他在职场之上也就再没了可以依傍的大树,职位从此止步不前。
他既深谙官场里的规则,自然知道这是无可避免之事,因此倒也并不挂怀,只期望能像自己的父亲那样,在现有的岗位上立下彪炳史绩,为后世所赞扬和传颂。
自那以后他便开始疯狂的猎杀野人,并将其视之为自己的无上荣誉。
这些年来死在他剑下的野人成十上百,他家中的功劳柜里亦摆满了象征荣誉的“黄金酒杯”,个个都有木盆那么大,以此代表他向来只征服野人中的强者,而从不向妇孺和老弱下手。
往日的荣光皆成过往,他现在已成一名捕盗团里的阶下囚徒……
原来尊贵和卑微,从来只有一步之遥。
吉飚的眼里流过一抹遗憾的神情,此刻他又不禁想起被他手刃在牢狱里的两名守卫,从那一刻开始,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就已注定了不会善终。
不过他倒并不怕死,没有地位的人生对他而言才更可畏惧。
他只是想以一种英雄的方式了却残生——他要死的有尊严,他要向所有的人证明自己没有错!
而错的人是他们——那些审判自己的法官,以及不断往他身上泼脏水的政敌们!
正是因为他们的自以为是和愚蠢至极,才逼迫自己这样的忠良之士最终走向了法外之路!
想到此处,吉飚不由闭上双眼握紧拳头,他感觉浑身都被复仇的火焰燃遍。
桑杰的自杀看似天衣无缝,但只有自己才清楚其中真是漏洞百出。
他绝不相信桑杰会是杀害木脱的凶手,而且即便他是,那桑杰也绝不会选择用自杀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他太了解这个急功近利而又贪生怕死的年轻人了,就像当年的父亲可以一眼洞穿自己一样,他确信桑杰的死另有蹊跷。
逃狱后的吉飚趁着夜色潜入三营,首站就选择了来到伐林队里蛰伏侦查,这是桑杰未死之前留给他的唯一线索,也是他查明真相的首选之地。
耐心的潜伏很快就对他施以回报,他在一次跟随伐林队员上山伐木的过程中,惊奇的发现他们所用的伐木工具,正是他在野人住所里找到的那个奇怪物件。
一切皆以明了。
看来望海军中果然出了叛徒,而叛徒就藏在三营的伐林所里。
这个结论令他感到兴奋不已,吉飚隐约感觉到,真相已离他不远,并且即将浮出水面。
于是他耐下性子,又继续留在伐林所附近观察了一段时间,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秦重身上。
这个少年人虽然年纪幼小,但处事却极为沉着冷静,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心智。
他从未见他随队上山干活,可伐林队员们对此却从不抱怨,还每每表现出对他的言听计从。
他似乎与医务所那边也关系非常,因为吉飚不止一次的发现他在三营医务所随意出入,而且还备受那里的人尊敬与爱戴。
现在他又和屯田卫建立了某种联系,而且更奇怪的是,他还带着一帮人在屯田上建起了一座奇怪的大房子。
这个人身上简直有太多的不可思议,令他感到疑点重重。
而就在他迫切想知道那所大房子里的秘密却又一筹莫展时,牛二恰巧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于是也就有了后面发生的事……
吉飚抬眼望向寂静的野外,发现天际之处已经有了暗青色的光芒。
他从身下拿出那封昨夜写好的书信,那是他以牛二的口吻写给军部法纪处的实名举报信。
他混迹官场多年,深知如果只凭牛二单人匹马的跑去军部告状,那一定只会石沉大海、无果而终,仅凭门口的几个守卫就足以将他轻易打发回家。
而实名举报信他们却无法隐瞒,因为按照望海军内的管理条例,一旦涉及实名举报的案件,那就一定要上报到司令部审批,并且派人专门下去查验案情。
这就是程序的力量,他想,虽然繁琐,却可以最大程度的保障事情按着规矩来办。
而举报人的意外之死,又必然会为整个事件再添一把烧旺的柴火,让事情变得愈加扑朔迷离起来。
而这正是吉飚想要的结果——只有溪水浑浊,他才好趁乱摸鱼。
吉飚侧身从一个树洞里挤出了身子,远处斑驳的树影已经在微亮的天光下清晰可辨。
他拍了拍蹭在胸脯上的灰土,将冰冷的目光望向身后军部的方位,感觉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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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正刚正坐在办公桌前批阅繁复的文件,孟特敲门走了进来。
“哦,是孟特回来了呀。”
抬眼看到是孟特,裘正刚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
他转过办公桌,走过去给了孟特一个关怀的拥抱,随后拍了拍他的胳膊道: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没有?”
“大人,”孟特将文件夹里的一份资料打开给他看,“我已经获知了三营医务所如何处理伤口的秘密。”
裘正刚面露欣赏之色的指引孟特坐到他对面的会客椅里,随后接过他手中的文件仔细看了下去。
“太好了,孟特,你干的很出色。有了这个办法,我们的其他几个医务所便可同样开展手术治疗了。”
“只是,”他一边继续阅读上面的字眼,一边额纹显现的望向了孟特,“关于医用酒精的制作方法,你这回可有一并获知?”
孟特摇了摇头,“大人,医用酒精的制作方法属于三营医务所的最高机密,他们看管很严,属下暂时还没有机会获取。”
“嗯,”裘正刚向他点了点头,“这不怪你。不过别灰心,小伙子,充满挑战的工作才令人为之疯狂。
你回去继续执行任务,一定要尽快搞到酒精的制作方法,我可不想让自己的命根子永远都握在对方的手里。
至于酒精的事,既然我们还没有掌握它的制作方法,我并不介意先从他们那里买一些回来。
毕竟比起手术治疗的收入,那点花销实在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