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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梦的启示

第一章梦的启示

“我不想再看到你多一秒,拿上你的行李,走,现在,马上,离开这。”

李时瑞很严肃,他皱着眉头抿着嘴,他的语气平和且坚定,没有一丝的感情。

“怎么了?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杨菲菲拿着手机双手摊开,一脸茫然的看着对面的人,刚才两个人还有说有笑卿卿我我,怎么突然间气氛这么尴尬?

“你不走是吧?行。”

李时瑞放下手中的切菜刀,无奈的笑了一下,他摘下围裙,一溜烟的跑到楼上,一阵杂乱声之后,他拖着一只行李箱走了下来,把箱子一下丢到杨菲菲的面前。

“东西我给你收拾好了,其他的东西你可以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拿走,现在你爱去哪去哪,我不想看到你。咱们从这一刻起,分手。”

看到他这么异常的举动,杨菲菲被吓了一跳,她浑然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平日里温和待她如一的男人,今天这是怎么了,而她对面的李时瑞却一点没有特别生气的样子。

“不是...什么情况?你能告诉我怎么了?怎么了?”

她用手撩着头发,却不能理出头绪,她有点想不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李时瑞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拽着她的胳膊就往门外去,她的情绪开始激动。

“你神经病啊!到底因为什么啊?这大晚上的你要赶我走,你是脑子坏掉了!”

她试着挣脱他的拉扯,可女人的力气怎么能赶上一个男人。

砰!!!

她被关在门外,委屈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下来。“你给我开门说清楚,说清楚!你个王八蛋!”

任凭杨菲菲歇斯底里的叫喊和拍打门板,里面非但没有回应却传出反锁门的声音。

“你这个精神病!你浑蛋!”

她狠劲的用脚踹了几下门又骂了几声,转身拉着行李箱走进电梯...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哎”

李时瑞尝了一口炉灶上煲的汤,他叹了叹气,有些无奈的自言自语道。

电视里嘈杂的综艺节目让他心情变得很乱,他随手换了一个频道,转身又继续切菜准备晚饭。

“镌刻好每道眉间心上

画间透过思量

沾染了墨色淌千家文都泛黄

夜静谧窗纱微微亮...”

电视里传出的歌声,他觉得心里很难过,这种难过是来自歌词里,每一句,每个字,好像把他带回从前一样。

“拂袖起舞于梦中徘徊

相思蔓上心扉

她眷恋梨花泪

静画红妆等谁归

空留伊人徐徐憔悴...”

听到这里,他的眼睛里含着泪水,不知为何,他的心也跟着旋律和歌词开始揪着难受,脑海中不断闪回那个关于他最深爱女子的画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等到她的回来。

他又叹了一口气,无意识的抬起头向远处的电视看去,竟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径直的走向电视,电视机里唱这首歌的是一个长头发的小伙子,他惊呆了,开始由落泪变为抽泣。

“哥?哥......!!!”

他嚎啕大哭,不停地叫着哥,到这首歌唱完都仍然没有平复......

杨菲菲开车回到父母的住处,哭得梨花带雨,杨妈妈追着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把我赶出来了,还把我的东西都给我扔出来了,我们刚才准备晚饭,我给他看了我今天在单位的自拍问他我好不好看,他扔下刀就给我赶出来了。”

“怎么?就因为这点事?他是精神病吧?”杨妈妈生气的问。

“对啊,他就是个精神病,我做错什么了?”杨菲菲不停地拿纸巾擦着眼泪,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这么委屈过。

“不会啊,这孩子平常也不是这样的人啊,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事情心烦啊?”杨玄摘下眼镜从书房走出来,“因为这么点事不至于,闺女,你电话给我,我给他打电话问问怎么到底回事。”

“你打给那个精神病干嘛,我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委屈,这算什么事儿?”杨菲菲愤愤地说。

“这小子也真是的,我一个副院长他也敢这么欺负我女儿,明天我就让他下岗。”杨玄掐着腰,一副领导的架势。

“闺女,咱们不跟他处了,原来你俩在一起时候我就不同意,你说他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啥?要工作工作不行,要钱钱没有,连爸妈他都没有,除了在市中心那套大房子,在你爸院里当一个勤杂工,连个车都没有,上下班就骑个破自行车,他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出息?哪像咱们闺女是正式公务员,长得还这么美,追我女儿的人从房山排到了通州,跟你妈我提亲的人从昌平排到了大兴,凭什么就便宜了他了?你说是吧?老杨?”杨妈妈冲杨玄挤了挤眼睛。

杨玄越想越生气,要不是半年前故宫和市文化局有场活动,也不能让李时瑞这小子阴差阳错的跟自己女儿演出,这一来二去自己倒成了媒人,可今天这小子这么对自己女儿,他真是不能忍了,他掏出了电话。

“小王啊?把院里后勤部那个李时瑞的电话发给我,我找他有事。”杨玄说完挂了电话,“我问问这小子,老爸帮你出气!”

杨玄看属下把电话发过来之后,给李时瑞打了个电话,电话半天才接通。

“李时瑞吗?我是杨玄,你小子怎么欺负我女儿了?这两个人处的好好地,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你到底什么意思?”

“呜...杨副院长...呜呜呜...这事儿...呜呜呜...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这会儿...太难受了...呜...我跟你说不明白...我先挂了啊...”嘟...嘟...嘟...

“电话里一直哭呢,说什么我没听太清,就跟我说说不明白,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听那意思他还挺委屈?”杨玄不知道跟自己女儿怎么交代,“哎,闺女,你说你给他看了一张照片他就这样了是么?我看看到底是什么照片能把他刺激成这样?”

杨玄接过杨菲菲的手机,看到了一张自己女儿今天在单位组织活动的照片,照片里的杨菲菲妆容精致,大方得体,但凡哪个男人见了也要心动,这张照片也很正常,看上去也没有任何问题,他不解的拿着手机凑到老伴身边,“你看,这照片也没什么啊?”

“是啊,这照片有什么问题?咱闺女就是漂亮,跟电影明星一样,你看这气质...啧啧...这要硬是说有问题......”杨妈妈突然注意到活动现场照片的里面在杨菲菲身后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个子挺高长相平平,正在冲着自己的女儿傻笑,单从长相来看,照片里的男人和李时瑞无法相提并论,“这要是硬说有问题,是因为这个男的对你笑了?这李时瑞有这么没自信么?”

三个人看着手机,六目相对,三脸懵逼。

这一夜没睡好的不仅仅是杨菲菲,李时瑞也没有睡好,他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是他从前所有经历过的事情,梦里虽然没有完整的故事情节,但梦中出现的每个面孔,在他尘封多年的记忆中都是一段段故事。他梦到了电视里唱歌的男孩,那个他看一眼就哭着叫哥的男孩,也梦到了曾经最深爱的女子,而照片里的那个男人也出现在了他的梦里,过了这么多年,这些依然让他无法释怀,他更愿意相信,这些全是宿命的安排。

“你说我差什么?我图过他什么?他凭什么这么对我?”杨菲菲泡了杯红枣茶,跟办公室的女同事讲了昨晚发生的事。

“你就是馋他的身子,哈哈。”女同事开玩笑地说,“不过啊,你以前跟我说他是个挺奇怪的人,那时候我还不信,你说一个人从来不跟同事聚餐,每天自己带饭上班,没有亲戚,也从来没跟你说过他爸妈,更没有他爸妈的照片,难不成这人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有,就因为一张照片,这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我也想不明白,一个故宫的勤杂工有什么可豪横的,小杨就你这条件,富二代跟你在一起都是高攀你。没事,我有个弟弟又帅家庭条件又好,我介绍给你吧。”另一同事继续插科打诨。

“我也觉得他就是太奇怪了,就因为一张照片,照片里那男的我压根儿也不认识啊,我给你们看看。”杨菲菲掏出手机。

“这谁啊?这也没有你男朋友帅啊?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同事撇着嘴说,“我还是觉得你正好也借这个机会跟他分开得了,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啊?他有什么地方那么吸引你?”

杨菲菲也说不好李时瑞是什么地方吸引她,她第一次见到他,只觉得异常熟悉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他们从认识到相处,都是自己主动的表白,他从来不约自己看电影出去玩,是个特别无趣的宅男,没事的时候只喜欢些老旧的瓶瓶罐罐还有那些她根本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古玩字画,每次她去他家里,想看看那些他所谓的收藏,他都推三阻四的拦着不让,把所有的东西锁在一个两层的大房间里,房间的门还用了指纹密码锁。

而关于家庭,李时瑞更加简单,无父无母没亲戚,她问起的时候他说从小就没了,自己一个人生活,给他留下了点遗产,也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

想到这些,杨菲菲心想不能就这么算了,最起码得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否则对不起她自己这么长时间付出的感情。而真相只有一个,她决定去李时瑞的家里寻找答案。

每天游览故宫博物院的人是络绎不绝人山人海,李时瑞就负责一些杂活,比如擦玻璃橱窗,打扫打扫卫生,修一下广播等等等等,偶尔安保人手不够还客串一下,他就是块砖,哪有需要就往哪搬。

就因为上次文化局跟故宫博物院合办活动,他嘲笑跟杨菲菲表演合唱的同事嗓子像叫驴,在排练的时候同事当场就不干了,“你行你来!”结果他就这样认识了杨菲菲,两个人完美的压轴演出让活动完美谢幕。

而最近大明风华主题的宝物展出活动正在珍宝馆里举行,其中最为精美的两件宝物由民间的一位神秘富豪收藏家提供,一件是一对龙凤金镶玉翠镯,另一件是一支金缕凤翼翠珠蝴蝶钗,这两件宝物并不是出土所得,保存完美,吸引了不少游客前来一探。

很幸运的是,李时瑞能被抽调到珍宝馆负责配合安保工作,一早起来他就把橱窗玻璃擦得铮亮,整个展厅里他对那两件宝物情有独钟,它们一件幽幽泛绿,一件金光闪闪,巧夺天工,美得不可方物。而他可以确定,这两件宝物是两件信物,他确实想象过把这两件宝物戴在自己最心爱的女子身上的样子,但是这真的不太可能了。

这次展出活动的时间只有一个礼拜,在每天上午9点到11点,下午1点到3点,两个时间段展出,需要网上提前预定,每天只有1000个名额并且一票难求。

“瑞哥,上午该收了啊,这马上到饭点了。”同事小文指着手表,悄声的跟李时瑞说着。

“还有10分钟,11点准时清场,都准备一下。”李时瑞看了看表,示意其他同事准备结束上午的展出。

话音刚落,从门口走进一个穿旗袍的女人,她戴着一副墨镜,墨镜几乎遮住了一半的脸,她年轻貌美,面如桃花,蜂腰翘臀,肤白腿长,光是看一眼,就满足了一个正常男人对女人的所有幻想,她刚一迈步走进展厅,只是仅仅脚上高跟鞋发出的噔噔声就足以让所有安保随着声音把目光向她的身上集中。

“我去,这小姐姐是哪位仙女下凡了啊?”小文捅了捅正在看手机的李时瑞。

他的手机发来一条推送消息,是杨菲菲打开了家里的门,他想应该是她回去拿自己的东西了,于是头也没抬的跟小文说,“什么仙女下凡?脸先着地的吧?”

“瑞哥,这次我跟你保证,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的,你说咱们一天得接触多少人吧,你不看是你的损失啊。”小文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女人,手攥着李时瑞的衣服。

李时瑞抬起头,看着那个只有侧脸对着他的女人,然而他从出生到现在真的见过太多的女人,所以他挺无所谓的跟小文说,“我觉得还行吧,挺漂亮,你还想怎么样?”

“瑞哥,我把她微信要过来,这走过路过不能错过啊。”小文冲他挑着眉毛。

“您好小姐姐,我们上午的展出活动即将结束,您要是有兴趣的话下午一点到三点还有一场。要不这样?您方便加我个微信,等过几天还有什么好的展览活动我再通知你。”小文拿着手机屁颠屁颠的走在美女左右。

“不是11点才结束么?现在还有八分钟,我下午可没空再来,加什么微信?小孩儿你成年了么?”那女人把眼镜往下拉了一点,不耐烦地对着小文说。

“小姐姐您长得这么好看,说实话,看的我是真一个心动,就让我加你个微信,能跟你说句话我都感到荣幸万分,真的真的。”小文乞求着。

“嘴还挺甜,每天都有人找我要微信号,我要是都给他们了那还了得?”女人在展品前面走来走去,小文像小狗一样在后面跟着,“你看,美女小姐姐,你要是都给他们微信号,可以给我们建个群啊,我们天天夸你长得美,你这一天得多开心?”

“我说你烦不烦啊,还没完没了了,给你也行,你送我件东西我就给你。”美女看都没看小文,又把眼镜往下拽了拽。

“小姐姐,您只要一句话您说要什么,什么都成。”小文快要乐开了花。

“就这一对镯子吧,成么?”美女摘下眼镜,用眼镜腿指着这对龙凤金镶玉翠镯,弄得小文有些下不来台。

“对不起女士,这对镯子是展出的文物,非卖品。”李时瑞边说边走向背对着他的两人。

这时突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中年男子,脖子上的大粗金链子和手上价值不菲的手串已经显示出一个暴发户的全部气质,“呦,宝贝,你怎么跑这来了,让我好找啊。”

“别,你可千万别这么叫,容易让人误会。”美女冷冷地说。

“别呀宝贝,你又看上什么了,我送你。”中年男人笑哈哈地说。

“你当这是旅游纪念品商店呢吧?你买得起么?”美女的脚步停在了那一支金缕凤翼翠珠蝴蝶钗的前面。“它太美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词语能形容它的美,哇!”

“服务员,这个多少钱?”中年男人指着这支钗问着小文。

“先生,真不好意思,第一我不是服务员,第二你也买不起,这是非卖品。”小文显得有些无语。

“你开个价,你只要说个数我就买,立马转账!”男人越说越来劲。

“这位先生,据我的估值,这支金缕凤翼翠珠蝴蝶钗现在的市值应该在一亿七千六百万左右,请问您是刷卡还是转账?”李时瑞边走边说,摆手示意小文起来。

此刻那位美女的目光始终没有从这支钗上离开,正如所有的安保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这位美女一样。

“才一个亿多?我买得起!”中年男人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美金。”李时瑞脱口而出。

男人怏怏的看了看李时瑞,又转头对美女说“要不宝贝,咱们再看看别的?我有点饿了,我请你去吃大餐?”

美女终于把目光从钗上转移开来,她转过身,看着面前的李时瑞,“我不认识这个胖子,你们别想歪了,一亿多美金是挺多,这支钗也算是巧夺天工,值这个价格,你说的没错。”

李时瑞这下才终于看清了这个女人的长相,她微卷的长发婉若初春青翠的柳丝,明媚清澈的眼眸,恰似一望无边的秋水,嫩红的嘴唇,堪比一朵将要绽放的玫瑰,精致的五官,白中透粉的脸蛋,虽然只化了淡淡的彩妆,但即便这样她的美丽都已经超越了一般人对美女的认知。

只是......

李时瑞的瞳孔开始放大,这不可能,他不太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个人,这个人跟她,简直就是一个人,这个曾经让他刻骨铭心的她,难道真的又能遇见?过去的种种画面疯狂地向他的大脑砸进来。

他只觉得头有些晕,手表上的闹钟把他拽回现实,11点到了,等他回过神来,那女人跟男人早已离开了展厅。

“怎么了瑞哥,这怎么看一眼美女激动晕了?”小文拍了拍李时瑞的肩膀,“人家走了,这你看不出来吧,小三儿傍大款,这年头,咳!”

李时瑞的手机突然发出报警,有推送信息说有人尝试打开他家里收藏室的门,输入密码错误。紧接着又有一条推送信息显示报警已解除密码正确。

“坏了!我家招贼了!小文你们赶紧锁门闭馆,我得回趟家。”李时瑞打了辆车就往家走。

李时瑞进门之后看到家里并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他顺手抄起一支棒球棍,蹑手蹑脚的往楼上的收藏室入口走去,收藏室的门开着,里面也没有翻东西的声音,他握紧了棒球棍往门里走。

他看到楼下的画案旁,杨菲菲正在慢慢地铺开一幅古画,他松了一口气把棒球棍靠在墙边继续往楼下走去,杨菲菲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她继续打开那副古画,待那幅画完全展开,杨菲菲愣住了,这泛黄的画像中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子,穿着淡粉嫩黄的裙子,单手拿着一支宝剑,虽然穿着古代的衣服,但仔细看来,人物的轮廓和面貌,画中人,竟然是自己。在画的底部,盖着两个她认不清的印章,一行落款字体秀丽隽永,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丙申年秋郎世宁赠与时瑞兄’。

“你怎么进来的?”李时瑞走到杨菲菲的旁边,伸手想要拿走那幅画。

“就你设置那密码,我猜第三遍就猜对了,一共六位密码,连456789这几个数都没有。”杨菲菲卷起那幅画拿在手里,向楼梯走去。

“看来我得改密码了,你还挺聪明,画别拿走,放这。”李时瑞有些生气的说。

“我偏不,这画里面画的就是我,我还没说你侵犯我肖像权了呢?”杨菲菲跑出收藏室,坐在沙发上,又一次展开画卷,仔细的看起来,“别说,画的还挺像,郎世宁,是你一哥们?这哥们的画工还挺不错,这做旧也挺像那么回事。”

这个97年出生的女孩显然不知道郎世宁是谁,但郎世宁的画工确实精妙。

“这画我收下了,替我谢谢你这哥们,等改天有空把他约出来再给我画一幅,我请他吃饭。”杨菲菲合上这幅画。

“打住,我从来没说要给你,这是我的收藏,再说,他也不可能给你再画一幅了。”李时瑞摇了摇头。

“怎么就不可能再画了?这哥们有那么小气么?不就画幅画么?多少钱我给!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么大架子!”杨菲菲翻了个白眼,把画扔到一边,她抱着肩膀,没等李时瑞说话又接着说道,“你现在可以跟我讲讲,昨天到底因为什么把我赶出去,就因为那张照片上有个我不认识的男人?要不我跟你没完。”

到底因为什么只有李时瑞自己最清楚,但如果都跟她解释清楚,恐怕他说上整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他只知道,她是注定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的,这都是命运的安排,任凭时光飞驰,他还是逃不过那个男人的出现。

“哎...这个我真没办法跟你解释清楚,我要是跟你说...你跟他就算现在不认识,将来也会认识,也会在一起,你信吗?”他开口说出了这番话。

“放屁!你想分手就直说,少拿这些话来搪塞我,我压根都不知道他是谁,他在哪,是干什么的,我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杨菲菲生气的爆了粗口。

“就是...”李时瑞想说她欠了那个男人一个天大的人情,无论哪一生哪一世都要还的,他突然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你平时也没有那么小心眼啊?我约我男闺蜜出去吃饭逛街你都完全不介意啊,怎么现在对一个陌生的男人这么在意?你是不是心理变态?”杨菲菲步步紧逼。

“嗯,我是心理变态行了吧,你该干嘛去干嘛去,你们单位也挺忙的,你回去上班吧。”李时瑞只好这样说。

“我不走,我凭什么走?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咱们谁也别出这屋,我跟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拒绝了多少男人对我的殷勤,有钱的有势的,我连正眼都没看过一眼,我从来没对除了你以外的任何男人有过想法,我也不可能跟一个莫须有的男人在一起,我更不可能伤害你的感情。”杨菲菲愤愤地说。

“你对我的伤害还不够么?你们对我的伤害还不够么?我...你走吧,我祝福你们,真的。”李时瑞一肚子的话不能讲出来,他咬着牙把话咽到肚子里,憋得实在难受。

“我们?我跟谁伤害过你?我才跟你在一起半年,你真是无中生有胡言乱语,你真是一个纯粹的精神病患者,不就是分手吗,你不用找这么多借口,我跟你从今天开始只是路人甲乙丙丁,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黄泉路,我过我的奈何桥,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再见!”杨菲菲再也忍受不了李时瑞的话,这一次她的语气是如此决绝,她起身离开。

“你...把在这的东西都拿走啊,你的东西我又用不了。”李时瑞始终没有一丝挽留。

“东西都扔了吧,我再买新的,但这画我得拿走,让你彻底断了这个念想,我只要这一件东西!”杨菲菲用力的关上了门。

李时瑞回到收藏室,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他看着屋子里琳琅满目的收藏品,缓缓地拉开抽屉,抽屉的角落里放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盒,他拿出铁盒,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接着打开了那个盒子,在盒子的里面,放着一支老式的钢笔和一些往来的信件,在信件的底部,还有一张斑驳的黑白老照片,他拿出照片喃喃自语,“你们才是一对...”照片上男人戴着黑色圆框眼镜穿着呢子大衣手里拿着礼帽,而女人穿着长旗袍外面裹着羊绒大衣,一只手挽在男人的胳膊上,虽然男人的脸已经模糊不清,但是女人的脸却可以隐约看清,那也是和杨菲菲面容一模一样的女人。

如果李时瑞没记错的话,这张照片应该拍摄于1936年,因为那一年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是照片里的男女作为中共的地下党员假扮夫妻却假戏真做,那个女人叒一次抛弃了李时瑞。另一件事,就是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

小文仍然对上午遇见的美女念念不忘,好说歹说求了一圈同事,终于在订票网站的后台,查到了那个美女的所有信息,他在微信上搜索美女网络订票留下的电话,搜到了她的微信号,正在慢慢地欣赏美女的头像和仅仅展示十张照片的朋友圈,这时李时瑞走进了办公室。

“家里没丢什么东西吧?”小文问了一嘴。

“哦,没事,杨菲菲去我家了。”李时瑞轻描淡写地说。

“瑞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我们还等着喝喜酒呢?”小文很关心李时瑞的感情状况,毕竟杨菲菲也是他们副院长的千金。

“结什么婚啊,吹了,昨天的事儿。”

“真的假的?”小文惊讶的把搭在办公桌上的脚拿了下来,“人家条件那么好,还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就不珍惜呢?那杨副院长那边你能说得过去么?万一工作丢了可怎么办?”

“握不住的沙,不如扬了它,再说我跟她爸那有什么说不过去的,我就一合同工,就这一个月三千多的工资有什么的啊?我做过的工作多了去了,这是我挣得最少的一个工作了。”

李时瑞往杯子里倒了点热水,工作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让他能接触社会,打发时间的工具。他平均七年就换一个工作,或者觉得无趣了就换个工作,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为经济发过愁。

“怎么就握不住了?她是喜欢别人了?”小文追问。

“现在没有,但是马上了,我跟她没戏。”李时瑞喝了口热水。

“我没太明白,算了算了...瑞哥,你看这个。”小文把手机拿给李时瑞,“上午来咱们展厅那个美女小姐姐,我弄到她微信号了,你看这朋友圈发的照片,倍儿美。”他边说边滑动手机,一张近景的自拍照片和一张金缕凤翼翠珠蝴蝶钗照片的朋友圈上写着,倾城倾国,几世尽为你。

“她叫靳余欢,今年24,家就是本地的,我特意找网站哥们查的后台。”李时瑞反复的看着手机里这个女人,说像那个他记忆深处的女人,又有些不像,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他的记忆力是一个挑战性的考验。

但他始终不能忘却的是,曾经他教她抚琴骑马,教她写字画画,教她勇敢的面对人生,他更不能忘记的是,她临终时倒在自己的怀里,口中最后说出的那句话,“若有来世,君切莫忘我。”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那支金缕凤翼翠珠蝴蝶钗在她的鬓间摇曳,她的面色惨白,暗红的血从她的朱唇流出,酒杯由她的纤纤玉指间滑落到地上......

靳余欢,如果你真的是她,我一定要找到你,一定...一定...一定...李时瑞在心里暗暗发誓。

杨菲菲下了班回家之后把那副画拿上了楼,随手放在了茶几上,“妈,今晚上吃什么,我爸还回来吃吗?”

“我做什么你就吃什么得了,还能亏了你?你爸回不回来吃咱们不管他,先去洗手。”杨妈妈把刚炒好的菜放在了餐桌上。

等菜都端好碗筷都拿齐了,杨玄也回来了,“我这就是王爷的命,富贵命,回来就吃现成的。”

“你爸这真是,每回家里做好吃的,那都不用打电话一准饭菜上齐了准时到家,只要是今晚上吃点剩菜剩饭或者没做什么,他一准有应酬,那比这天气预报都准。”杨妈妈笑着说。

杨玄把车钥匙放在茶几上,不经意间看到了茶几上有一幅卷轴画,身为副院长的他,家里也有一些书画收藏,但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那么一两件,“这是哪来的画啊?菲菲,你从单位拿回来的?”他顾不上先吃饭,随手就解开了卷轴上的绳子,把画拿到了客厅旁边的书房,戴上眼镜铺平了画仔细的端瞧,“这人物画像还得属郎世宁画得最好,啧啧。”杨玄一边欣赏一边发出赞叹。

杨菲菲端着饭碗走进了书房,“爸,这画家你们认识啊?”

杨玄看了看杨菲菲,哈哈一笑,“傻闺女,这画家郎世宁可是个外国人,我倒是想认识他可我俩根本不挨着。”

“是嘛?这老外画家还真挺厉害的,这是我从李时瑞他家抢过来的,这画家是他一哥们,你没看底下落款?写着‘丙申年秋郎世宁赠与时瑞兄’?”杨菲菲不以为然地说。

杨玄不敢相信杨菲菲说的话,眼睛贴近了这幅画底下的落款,确有写着这几个字,他惊讶的差点掉了下巴,“丙申年?”他懂得干支纪年法,如果这真是丙申年郎世宁的真迹,那这幅画应该是1716年所作,他若有所思。

“爸,你再看看看这画里面的人像谁?”杨菲菲放下饭碗,把头发挽一个发髻用两根筷子插了进去,她又学着画里面的人物造型,随手抄起书桌上一支长长的毛笔,摆了一个画中人同样的动作,冲杨玄眨了眨眼睛。

杨玄看看画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破口大骂道,“这他妈就是扯淡!这仿的太假了!他要跟郎世宁是哥们,我就跟乾隆爷拜过把子!走!吃饭去!”他气的摘下眼镜把画扔到桌上。

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是,铺在书案上的这幅画中,那个女人的手上戴着一对龙凤金镶玉翠镯,跟珍宝馆这次展出的那件民间宝物,竟然如出一辙。

李时瑞自己吃晚饭的时候通常简单并且清淡,自己熬的白粥,六必居的酱菜,吃完饭再泡一杯张一元的茉莉花茶。

他从来不参加同事聚会,也从来不跟同事走动的特别近,这样在他看来,有些关系要处理的更容易一些,他这一生看遍了人生百态,失去了太多太多,有些人在他的生命中连句再见都没有机会说,就无影无踪不知去向了。但出现在他生命中所有的人,却始终逃不过命运的纠缠。

他每次去超市把六必居酱菜买回来之后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在第一时间把六必居三个字撕掉扔进垃圾桶,当他每次看到那三个字都会怒火中烧,咬牙切齿,何止是一个恨字了得。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一般只躲在收藏室里怀念过去,那些收藏品像是一位位老朋友,他们曾经的主人早已逝去,但它们依然像一座座丰碑,等待有人可以讲出关于它们的故事。

李时瑞突然想起今天上午奇怪的经历,关于那个叫靳余欢的女人。他迫不及待的要从一堆书画卷轴中找出一幅画,这幅画是根据他当时的记忆,只根据了他的口头描述,他的这位外国朋友帮他画了这幅人物像,这幅画画了整整两年,他软磨硬泡搭了无数顿酒席,改了若干个版本,还因为这幅画加入了教会信了耶稣。

他忐忑了许久,终于决定还是将那幅尘封已久的画打开,画中的女子粉黛眉梢,嘴角衔着微笑,发髻高高挽起,斜插金缕凤翼翠珠蝴蝶钗,身着散花水雾青草百褶裙,肩披蝉翼翠水柳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手拿一把苏绣丝绢团扇,上绣浅紫色杜若,佳人风姿,倾国倾城。画的下方同样也有两枚朱色方章及一行落款,上书癸卯年惊蛰郎世宁恭画,而在画的右上方另一笔迹写有一首无题诗,‘入夜惊梦醒白首叹伶仃颦笑音犹在纵泪思慕卿’,他再次肯定,靳余欢跟画中他心爱之人相差无二,他合上画卷,流下了温暖湿热的眼泪。

靳余欢趴在床上反复的用电脑搜索这只金缕凤翼翠珠蝴蝶钗的来历,官方网站只记载了展出的这件宝物是来自明嘉靖年间,由北京的一位富豪提供这次活动展出,其他不详。

她实在是太喜欢这支钗了,它像拥有一种奇妙的魔力,这种魔力将她深深吸引,而当她在展馆里看到它的时候,只觉得心里会莫名的难过,但却说不出为何会这么难过。

她就这样查了许久,耳机里还在放着有声电台,却只觉得眼前一沉...

“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小姐这双手,抚琴最好不过。”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身边温润如玉的古装男子。

“快跑,这样风筝才能飞得高!”远处的古装男子在朝他摆手。

“我不会让你跟他在一起!来人呐,把小姐关在闺阁!”穿着古代官服的男人指着她嚷道。

“今日你入了严府,我岂能容你心里还对他人挂念?你这个贱人!”新郎官满身酒气,给了她一巴掌。

“小姐,救救栾儿,栾儿不想死在边关!”皮开肉绽的丫鬟抓着她叫着。

“独上西楼风烛残,静画红妆泪姗姗,日夜思君不复见,唯见江心立孤帆。”梦中的自己泪眼婆娑,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她忽的一下坐了起来,梦里的这几个画面把她吓到了,可能最近的压力很大,否则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梦里发生的所有都是一些凌乱的片段,尽管醒来之后梦里的那些面孔都记得不清,但每个情节却又都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有声读物,前世今生,今天就为大家播送到这里......”她摘下蓝牙耳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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