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的豫州州府设在南梁郡睢阳县,月华一行两人到了睢阳,当晚投宿。次日一早,月华先到州府报到。到了豫州府,投上名来。守门将领道:“刘将军现在开府如同三司,可往大将军府报道。”
月华又到了将军府,投上名状,在外面等待消息。
豫州刺史刘毅也是出身北府将领,字希乐,同刘裕共同举兵平了恒玄,立有大功,常被世人遵称二刘,后又平定梁州叛乱,其气正盛。因年初刘裕北伐,刘毅心生嫉妒,朝庭为了以刘抑刘,下诏封刘毅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那刘毅正在将府中议事,报月华前来报到,参军羊邃道:“刘都督北伐,帐下能人颇多,正用人之时,如何将月华将军发至我豫州,莫不是有意?”
刘毅笑道:“刘藩的信已经到了,言月华之能,并不在先霸之下,只是寄奴好大喜功,残杀百姓,月华劝之不允,欲杀之,又恐众怒,这才贬到我处。”又道:“寄奴暴行,可送至建康?”
羊邃道:“今天一早已派人快马送到谢混谢大人府上去了。”
刘毅这才叫月华进见。月华进了将府,见处处豪奢,犹如皇宫,见刘毅着便装,宽袖博衣,高坐在台上。月华见刘毅人过五旬,三缕短须,面色泛黄,上前拜见。
刘毅将月华看了看,笑道:“月华将军,可否将面纱除下,让本将军一观。”
月华道:“末将貌丑,恐惊吓了大将军,不敢。”
刘毅笑道:“若它日来见,是个刺客,我怎么办哪?”
月华道:“大将军若担心,不妨将末将贬回老家。”
刘毅笑道:“不过一句戏言,将军不必放在心上。听说刘都督帐下如今豪杰遍地,可有此事?”
月华道:“封先霸、孟符龙、文玉郎皆身怀异术,万人难敌,都是当世豪杰。”
刘毅道:“比将军如何?”
月华道:“末将微不足道。”
刘毅道:“不是将军不如,是寄奴容不得异已罢了。月华将军,你且去休息吧。”
次日,月华又到太守府报到。南梁郡太守张道宽也素闻月华之名,劝慰一番,令其担任司马一职。虽说是司马,张道宽并不安排月华管事,早不点卯,晚不点名,见了也是客客气气,好话相陪。
月华心中不解,又不好细问,每天仍到教军场观看士兵操练。又过十数日,其父上官谋也到了豫州,月华大喜,问了才知道,因青州谷物已熟,所收粮米已够军用,仍回原处任职,返乡途中路经睢阳。
刘毅闻上官谋到了,也设宴接风,依旧博衣宽袖,文武之将两旁相陪。酒过三巡,刘毅笑问道:“上官将军,寄奴前方战况如何?”
上官谋道:“回大将军,五楼从其家师处请来一宝,名叫四象迷魂阵,将广固城遮挡在迷阵之下。诸将军进阵,如进迷城,左右难分,前后莫定。刘大都督几番攻城,都折损兵将,无功而返,法空、法能两位仙长也已阵亡。只得在城外高筑石墙两道,深挖壕沟三道,困住广固城。”
刘毅道:“想我朝承太平数载,才积下一点财力,寄奴不念百姓,也不体恤圣意,只为邀功,发兵十万,北伐燕超。岂不知我南有卢循之患,西有益州之危,北有强秦之忧,置国家社稷不顾,窃以为不好呀。”
上官谋听了不语,刘毅又道:“如今月华在我这里任司马,不如我上表请诏,调将军豫州任职如何?”
上官谋道:“能得大将军厚爱,自然是好,只是末将家中尚有老母,又加上年事已高,恐没了大将军美意。”
刘毅道:“即如此,我就不强留将军了。”
父女宴后归来,天明上官谋欲行。月华送到土丘,上官谋道:“月华呀,人言刘毅心胸不宽,桀骜不驯,朝庭想以刘抑刘,此二人早晚必有一战,你可要当心呀。”
月华道:“父亲放心,月华当早返家乡,侍奉父母。”月华又让孝娥同父亲一同返回江州。
却说月华在豫州睢阳任司马,也无大事。这日,刘毅将月华叫到将军府,言道:“过几日便是混谢大人三十岁寿辰,我准备了些贺礼。虽说从睢阳到建康,都在国境之内,高山密林也是不少,需一个得力的前往,我才放心。”
月华道:“末将遵命。”
刘毅笑道:“谢大人名冠江左,有诗云: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月华将军可知否?”
月华道:“未将不甚通文章,只是听家父说起过。”
刘毅笑道:“将军去了便知,谢大人真美男子也。”
刘毅遂叫参军羊邃领着月华察看贺礼,见大小箱子有十余箱,羊邃又叫了军校十人,配马匹车驾两辆。月华次日一早辞别刘毅,领众人前往建康。
月华一路上快马加鞭,星夜赶路,好在一路太平,并无盗寇出没。路上行了几日,这晚到了横江渡口,准备过长江。月华令众人暂时到驿站休息,次日一早,众人到了渡口,却不见有船。月华见渡口临大江而处,驿道宽阔,房屋叠叠,却几乎无人。找了几个行人打问,只说江中浪大,不敢过江。
月华并不害怕江水浪大,听了并不在意,令人去寻找船只,准备过江。一行人找了一阵,见船都在街道巷尾锁着,只说:开锁要县令有令方可。
月华闻听不悦,对众人道:“商船行商,本是常理,为何要县令开锁出船?你们且回客栈,我到县衙问一下。”
当时有手下一老兵道:“将军有所不知,此处县令名叫王镇恶,乃王猛嫡孙,刘大都督亲点县令。小人来此渡口数次,愿前往县衙借船。”
月华道:“也好。我们且回客栈一等。”
却说历阳县令王镇恶,时年已是三十六岁,因出生在五月初五,有人说是恶月不吉。其祖父王猛不以为然,对众人道:此非常儿,孟尝君出生恶月而成了齐国的宰相,将来兴旺门弟,非此儿不可。取名为镇恶。
后来王猛去世,符坚战败,关中动乱,王镇恶随其叔父王曜投奔到了大晋,客居荆州。王镇恶喜读兵书,好论军国大事,却不善骑射,常自比孔明,无论冬夏,手中常执一羽毛扇。
刘裕北伐之时,刘裕异母弟荆州刺史刘道规将王镇恶推荐给了刘裕。王镇恶到了建康,先奔刘穆之府中相见。二人谈论天下兵书、国家大事,王镇恶对答如流,刘穆之大喜。等王镇恶欲走之时,刘穆之有意试之,取黄金五十两相赠,王镇恶谢过收下,出门后携金饮酒狎妓,放纵无度,刘穆之听了很不高兴。
刘裕见了王镇恶,本欲拜为参军,刘穆之私下劝道:“大都督,王镇恶虽通兵法,却是一介书生,参与军事,恐诸将不符。不如暂放地方,假如为政一方,政绩卓越,再参与军事,也能服众。”
刘裕也见王镇恶是个白面书生,双手无缚鸡之力,也恐其纸上谈兵,贻误大事,遂令其到长江口历阳县任县令。
王镇恶到了历阳县后,整顿治安,鼓励行商,民风好转。又令人打造楼船四艘,在横江口往来运送货物,每船收银十两。州府下来查问,王镇恶笑道:“欲造船五十,平时商用,战时军用。”州府也不再查。
半月前,船只到了江中,江心突然起浪数丈,吞食小舟无数,都传江里出了水怪。王镇恶即下令民船不得行商,唯官船每十天,择天气晴好之日,祭了水神,才行船一次,收银百两。
老兵回到客栈,见了月华道:“将军,小人去县衙,王县令说,因近期长江里闹水怪,每十天行船一次,需祭了水神后方可行船。我们人多箱重,行船费加上祭祀费用,需五十两纹银才能上船。”
月华道:“我哪有五十两纹银给他。”起身出了客栈,到县衙击鼓鸣冤。
王镇恶听有人击鼓,即叫升堂,见自外进来一女,黑纱遮面,穿着非官非民,上身有甲,腰中悬剑,喝道:“大胆刁民,见了本县,为何不跪?”
月华道:“我上跪君王,下跪父母,你还当不起我一跪。”
王镇恶道:“本县问你,你告何人?”
月华道:“告历阳县县令王镇恶。”
王镇恶道:“你告他何罪?”
月华道:“我告他巧立名目,搜刮民财,借鬼祭江,贪污枉法。”
王镇恶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我祖父又是谁?”
月华道:“关中良相惟王猛,天下苍生望谢安。我曾听说,你那祖父视你为异才,果不出所料,原来独爱孔方兄。”
王镇恶怒道:“你是何人,敢在本县面前信口雌黄?”
月华道:“江州上官月华。”
王镇恶听了忙笑道:“原来是月华将军,下官失礼了。本县筹措银两并非为已,而是为公,本县筹银造船一事,刘大都督早已知道。”
月华道:“如此说来,王大人真治国之栋梁。王大人,为何江中没有民船过江?”
王镇恶道:“将军有所不知,自半月前,江心突起大浪,吞没大小舟船数十,都传江中有水妖作怪。本县为避免百姓伤亡,这才下令民船不得私自渡人过江。”
月华道:“横江风浪一向较大,岂不闻横江自古来:白浪如山,狂风杀人,浪打天门石壁开,一日三风吹倒山。还从未听说过江中有妖。”
王镇恶道:“非是下官胡言,只是一旦有船过江,那长江之上突然恶风怒吼,白浪滔天,将船打翻,船上所有人等,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月华道:“就以大人之论,江中有妖,我明早去江中打探。请大人给我备快船一只,船夫两人,我一早过江。”
王镇恶道:“下官也知将军神勇,一人能阻十万之敌。只是将军是朝庭命官,万一出了意外,下官不好担待。本县已上报朝庭,不日就有官兵到来,待平了水患过江,岂不是更好?”
月华道:“我熟知水性,不必担心。”
王镇恶又道:“就算将军有意过江,船夫也不好找。”
月华道:“此事不难。”
月华叫王镇恶提出几个死囚犯,选了两个水性好的,又找两个有力气的,谓道:“随我过江去,若船只无恙,我上报刺史大人,免你等死罪。”那四个死囚尚不知此事,将囚服换成船夫打扮,吃饱睡足,只等天亮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