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月华准备好第二天乘舟过江,头一天晚上,一个人骑上马,沿江查看水情。战马走在江堤之上,没有来往的人流,只有大江的奔流声。江面上波浪汹涌,江水拍打着礁石,发出阵阵怒吼。月华抬起脸来,迎着江风一吹,感觉天阔江宽,内心极为舒展,单凭目前的情况,她感觉完全可以过江。
月华正看间,突听身后有人吟道:白浪汹涌缘风起,风起缘在我心间。但看眼前风与浪,菩提树下定风波。
月华转脸一看,是个赖头老和尚,衣着褴褛,就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大和尚,慈眉善目的,就算变了模样,我一样认得出你。”
来的正是地藏菩萨,为了避开世人,化成一个行脚僧而来。
地藏菩萨道:“老僧答应四十九天还施主兵器,岂能失言?”说罢,地藏菩萨从口袋里取一根铁棍,半截乌铁,半截寒铁,十分精致,递与月华。
月华不接,问道:“你棍子虽说好看,长没有一尺,如何上阵对敌?”
地藏菩萨道:“此棍可大可小,依心决而定。老僧有心诀,只需念动心诀,就可变成八尺长短。”说毕,默念一语,果然有八尺余长。
月华伸手接在手里,却感到极有重量,往地上一杵,只道:“这棍子好重,我用不了它。”
地藏菩萨笑道:“此棍重有六百六十斤,比先前重了五百斤,所以才压手。”
月华道:“以前的份量刚刚好,为什么要打这么重的兵器?”
地藏菩萨道:“两军阵前,多有能人异士。西行路上,邪神能力广大,妖魔法力高强。当年大闹天宫的孙悟空,手中的铁棍注有一万三千五百斤,合人间的重量,也有一千三百五十斤。你的兵器若无如此份量,如何与他们去争斗?”
月华将荡魔棍看了看,道:“是这个理,不说别人,就说大营里的封先霸,他的双枪,也有三、四百斤。只是这棍子份量太重,我拿不动它,舞不起来也没什么用。”
地藏菩萨道:“不碍事,老僧有交梨一颗,火枣两枚,可以施主添些力气。”
月华接过一看,见交梨和火枣个头都不大,吃了两口,入口味道十分清脆爽口,一气都吃了,顿时感到通身舒畅,双臂有力。
月华道:“味道不错,能否再给我几个,我分给军士尝一尝。”
地藏菩萨笑道:“这交梨、火枣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得。这颗交梨,内藏南海蛟龙之力,这两颗火枣,内藏北极猛虎之力,寻常人吃了,五脏破裂,筋骨俱断。因为施主身怀异术,老僧这才敢给施主添点力气。切记,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运棍时,要将水的力量融入棍法中,它也会有一千斤的力量。”
月华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地藏菩萨又道:“此棍说来也不一般,它以金刚菩提为质,万年寒冰钢铁锻就,故名其金刚荡魔棍,你试试看。”月华将金刚荡魔棍拿起来,舞了一阵,如团花暴雪一般。
地藏菩萨看了赞道:“真我名师门下。”
月华舞了一阵,念了诀,将棍子收了,悬挂在腰间,又问道:“我每每念心经,却有一事不通。敢问大和尚,两军阵前,赌法斗狠,讲的是豪气冲天、视死如归,可佛法经慈悲为怀,讲究不杀生、不贪痴,这是不是矛盾的很?”
地藏菩萨道:“善哉、善哉,施主有此悟性,果真和我佛门有缘。只是佛法与法术之间的关系,还要凭施主自己领悟,外人不可说,不可说。”言罢而去。
月华见地藏菩萨走了,也回了驿站。到了次日一早,王镇恶也到了驿站,率官府众人到江边送行。
月华道:“我一人一船先过江去。若是船到对岸,江中无事,你们再过江。若起浪将船打翻,你们先回驿站等我,等我除了水妖,再一同过江。”
王镇恶道:“下官祝将军过江顺利。”
月华道:“我若顺利,只怕你不顺利。”
王镇恶笑道:“那就请将军过江。”
月华上了船,叫船工架起木鼓,放上几个空箱子,令四人喊着号子,朝江对岸驶去。王镇恶率领众人到江边高处,目送月华船到江心。
月华的船离开江边,起初浪还不大,到了江中心,突见恶风陡起,浊浪排空,朝快船袭来。月华也不避浪头,随着浪头起起落落。几起几落,船翻入江中,五个人也随船落入江中。月华在大江中张目一看,见来了十余个虾兵蟹将,披甲执矛,上前将落水的船夫挑在枪头之上,拖下水去。月华见一个虾兵用枪来挑自己,让矛擦身而过,用胳膊夹住枪杆,任由虾兵挑在枪头上,朝江底游去。
将到江底,月华悄悄松了枪杆,化成水形在暗中跟着。见众人到了江中河神大殿,更是生疑,心道:“四渎的河神,怎么都吃起人来了?”
月华见大殿之外立着一个女妖,见其媚眼桃腮,尖下巴、水蛇腰,拖着两丈余长一条蛇尾,手里拿着一支五毒钢叉,每个叉尖上各有五毒一只。
那女妖高叫道:“都拖到大殿东面,洗剥干净,供娘娘享用。”原来此妖是个水蛇精,自号无蛟夫人,
月华进到大殿里,见大殿之上,几个水府神缩在一角,大殿正中坐着一个女妖。那女妖长的十分凶恶,身长有一丈,形似猿猴,缩鼻高额,青躯白首,金目雪牙,张目若电。
稍时,有鱼女端上人血,那女妖三口两口喝了,洗了一把脸,变成了一个三十余岁的美貌妇人。
那无蛟夫人进来道:“圣母,这次一共五个人,跑掉了一个,我让小子们去找了。”
话说这个女妖,名叫无支祁,名泗州圣母,本是天生三猴之一,见无蛟夫人进来,就道:“这里也不能长待了,七、八日才能吃得上一顿肉,我的元气恢复太慢。你上次说,南方有一个水将军,想拜我为师?”
无蛟夫人笑道:“是广州刺史卢循,他本是个海贼,前两年攻下了广州,朝廷也不敢招惹他,就封他当上了广州刺史。我和卢循在海岛上见过一面,他非常仰慕圣母,圣母要去,他一定把圣母把亲娘供着,别说人肉了,就是龙肝凤胆,只要有的,保管供给圣母调养身体。”
在这里,先把泗洲圣母的来历讲一讲。
上古时,女娲在人间私繁人类,违背神盟。天帝起兵讨伐女娲,女娲和伏羲两族合兵对抗。这一仗打了三千六百年,后如来出面调停,对人类封印,这才平息。女娲曾发下毒咒,若天帝不容她的子孙在人间,她便要搅得天界不宁。女娲的毒咒化为三道灵气,一道入了大海,一道去了雪山,一道去了大地。后来天降大水,水漫人间,人类几乎灭绝,女娲的咒语成真。
这入了海的一道灵气,便在大禹治水时,由海中出生一只水猿,其能言善辩,知江河水之深浅,地势之高低,善出入,可避死延生,号称泗洲圣母。
第二道灵气去了雪山,随后便在雪峰之上生产出一只白猿,此白猿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可以移星换斗,号称雪山圣姑。
最后一道灵气,去了大地,注入到东傲神洲花果山上一块神石头,这块神石在公元前五百七十八年产出一个石猴。此猴大闹天宫,在公元八年,如来出手将其压在了五行山下。此猴便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泗洲圣母在大禹治水时,曾使江淮合流,大水淹了泗州城,后被国师王菩萨和小张太子收了,锁在龟山之下。后来泗州圣母挣断了铁索,又发淮水,被如来降服。
如来为了去除泗洲圣母的戾气,在大雷音寺讲经堂旁用琉璃杯化作经坛一座,起名碧油坛,将泗洲圣母困在坛中,叫她静心听禅,以善其心。
刚开始的时候,泗洲圣母脾气依然爆燥,常常现了原身,用头冲撞碧油坛。碧油坛虽说不大,也有两间房大小,且有如来的大日印符封着,坚如钢,软如棉,怎么撞击也没有用。
过了一段时间,泗洲圣母明显脾气改了,而且外形也变了,从七十老妪变成了三十余岁的一个美貌妇人,而且每次听经,都十分用心仔细。
众佛以为泗洲圣母听经以后,就象雪山圣姑当初一样,动了善念,也就放松了警惕。
当初雪山圣姑为了救困在碧油坛里的泗洲圣母,变化成一个比丘尼,只身来到大雷音寺刺杀如来。
雪山圣姑混在诸众之中,在如来莲台下听经,准备伺机而动。如来虽然知道,却不道破,与雪山圣姑讲了三个月真经。雪山圣姑来了三个月,听了三个月,动了善念,去了杀意,只身离开了灵山。
雪山圣姑悟性极高,她在听经过程中,领悟了法术与佛经的精妙关系。她领悟到,在修炼法术的过程中,内心的戾气会越积越多,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内心只有平静下来,让诸法皆空,才能明心见性,法力才能精深一步。越是高深的法力,只有在大慈悲的护佑下,才能化解戾气,才能得到能力的升华,不然,只能走火入魔。
雪山圣姑在雪山修行时,看雪山消融,雪化为水,悟出有形化无形之法,领悟了水形之术,通理佛经后,将凡水升到了弱水,纵横天地之间,变化无穷。
雪山圣姑离开灵山后,随金灵圣母征讨北海,可惜在北海遇到伏击,被困在菩提灯中。菩提灯内有三味真火,九条神火龙神环绕,将雪山圣姑练化了七七四十九天。雪山圣姑不得已,自已将元神融为一颗七色水珠,弃了形体,这才从菩提灯中出来。
这泗州圣母在碧油坛里听如来讲经,也极为通灵,也悟出佛法之道,领悟了修炼心得,功力大增。泗州圣母自断其尾,从其尾中炼化出一把九尺长水火分水杖,又从共左右二目中,炼出兴波、定波二珠,并悟出了三十六般天罡变化。
后来如来历世传法护法,泗洲圣母借机取杖打破碧油坛,化成比丘尼下了灵山。灵山诸佛即着四大金钢、八大夜叉捉拿泗州圣母。众神追到四百里咸海,四大金钢、八大夜与灵山大莽神诸将,将泗州圣母围住,混战一阵。此时泗州圣母已非昔比,纵起兴波珠,起浪高百丈,舞动分水杖,变化身高百余丈,击退诸神。混战之际,泗州圣母被随后赶来的文殊菩萨用定海珠打伤了元神,只得变化成水蛇出了咸海,走到南瞻部洲,躲到长江里养伤。
泗洲圣母躲入长江,只称自己是西方圣母,要借水府疗伤。长江水府诸神见其法力强大,又是佛门中人,不敢得罪,一面上报四渎总神小张太子,一面应付着泗州圣母。
后来,水府诸神见泗州圣母要吃人,江渎水神广源王劝道:“圣母要是想治疗身体,我等上奏天庭,尽天下良药,为圣母医治。若是圣母吃人,小神怕受天庭责罚。”
圣母道:“汝等匹夫知道什么,如今如来遇难,吃几个人,待我神功恢复,救了如来,便是救了天下苍生。”
后来又来了个无蛟夫人,水府众神自此不敢多言。
泗洲圣母挥手道:“别等时间长了,肉酸了不好吃,快拿大锅煮了我吃。”
月华此时现了身,高叫道:“妖怪,你在此伤生,我便饶你不得。”
无蛟夫人见了,喝道:“你是何方妖怪,敢来此捣乱?”
月华道:“拖着尾巴的才是妖怪。”
挥棍砸去,无蛟夫人如何能敌,一回不到,急把叉尖上的五毒虫放了出来,自己化成小水蛇逃去。
月华见那五虫,不过就是毒蛇、蝎子、蜈蚣之类,并不在意,用棍一扫而光。圣母大怒,取出自己一千斤的水火分水杖,来战月华。二人都是迅捷勇猛之士,搅动着江水,翻起滚滚巨浪,河府也是一动晃动。
二人斗了三十合,圣母跳到岸上,喝道:“你是何方神圣,怎么会有我二妹的元神?”
月华道:“我不知道你二妹中何人?”
圣母道:“圣母我共有天生姊妹三人,我二妹乃雪山化生白猿,三弟乃天生石猴,就是那闹天宫的孙悟空,现被如来压在五指山下。我二妹为人心善,曾助玉帝北海大战,落得尸骨无存,元神无着,只能借住凡人体内。”
月华道:“我虽有元神护体,也是师尊所传。”
圣母道:“你即有我二妹的元神,比常人自然多一魂一魄。你不认我不要紧,我也把你当成二妹。二妹那,三弟现在被压在五行山下受难,只需找到转世的如来,揭开山上的一张帖子,三弟便可破山而出,不再受难。”
月华道:“我不知道谁是闹天宫的孙悟空,我只是凡人一个,不参与你们的纠纷。只是你在这里伤生吃人,我倒是要管上一管。”
圣母笑道:“虽说你体内有我二妹的元神,学了些不入流的本领,想胜得了本圣母却难。”
月华起棍,二人从岸上一起斗到水下,月华杀得性起,现了水形之身,搅动大江之水,将圣母围个严实。那泗洲圣母也现了原身,舞动分水杖,带动江水奔腾。这二人都精通水性,就见大江之上,浪高百尺,惊涛拍岸,人神皆骇。
圣母见月华用使的不是凡水,又伤了元气,料一时也胜她不得,叫一声道:“以后再来会你。”掩一杖而去。
月华也不追,回到水府,众神接住。广源王道:“不知上仙是哪路圣差,我等也好回复天庭。”
月华道:“我不过是一个路人,不必知我姓名。那蛇精何在?”
广源王道:“刚才上仙与那圣母斗法,我等进去找那蛇精,早已跑了。”月华不便久待,上岸叫来军士,上船渡过了大江,往建康而去。
月华才去,鄱阳湖四渎水神小张太子也到了,言正授命南征,闻讯这才赶至水府。广源王便将月华斗圣母之事言明。
小张太子道:“这月华即是人间将军,却有这般神通,必是上仙门下,待我奏请玉帝,下诏封赏便了。只是这圣母是个邪妖,在佛门中不思改过,打破碧油坛,下界为患,本太子这就去追。”当下点了一千水军,并四大将追了下去。
那无蛟夫人见圣母败走,急忙跟了上来。圣母道:“可恨,此妖女身负我二妹的元神,却要打杀与我。”
无蛟夫人道:“圣母不必烦恼,卢循本是道教门下弟子,自称是水仙。圣母若去,必被奉为上仙,用度必无所不备,待时机成熟,再报此仇不晚。”
圣母道:“甚好,没有军队,空有法术也找不到那如来。”二人即从水陆投广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