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赫连勃勃成立大夏国后,按照罗常山的计划,讨伐大秦三城以北的城池,将岭北做为根据地,一时占据了大秦河西的大片土地。后又与北凉君主沮渠蒙逊结盟,以达到对大秦的包围之势。
到了九月,赫连勃勃带领两万铁骑突袭了南凉的秃发辱檀。赫连勃勃进入南凉境内,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一时掠夺了南凉两万多人口和数十万的牲畜。此役下来南凉军死伤无数,刘勃勃就命人把这些尸首堆积起来,取名叫做“骷髅台”,以此来炫耀他的功绩。在班师的途中,又在青石原袭击了秦军张佛生的部队。秦国大将张佛生战死,赫连勃勃则高歌凯旋,回到岭北地区。
大秦皇帝姚兴本以为赫连勃勃不过是一个流匪,到这时才恍然明白过来,这才是强敌。到了次年,也就是义熙四年(公元408年),姚兴与众臣商议,决定分兵两路,对南凉和大夏同时用兵,企图一战扭转大秦不利的局面。
在年初的时候,南凉国主秃发傉檀虽然败给大夏,见大秦国力渐弱,赫连勃勃建立大夏,也有了自立为王的想法,三月在姑臧自立为王,不再接受大秦的封号。大秦皇帝姚兴令其爱子广平公姚弼、后军将军敛成、镇远将军乞伏乾归率步、骑兵五万人进攻南凉重镇姑臧。同月,又令大将齐难率兵五万,北越长城,征讨大夏,两处战事先后都以失利告终。
广平王姚弼及副将敛成、乞伏乾归率步、骑五万到达姑藏后,被南凉的国主秃发傉檀设下伏兵击败,姚弼退往姑藏的西苑固守。镇守秦州的老将军、陇西王姚硕德闻讯后,亲率轻骑五千人马相救。那姚硕德年已六旬开外,双臂可开千斤之弓,手执囚龙朝天槊,有万夫不当之勇,河西诸镇畏之如神。
果然,老将军到时,斩南凉上将宋益,南凉人马连夜撤回姑藏。姚硕德一面安抚河西百姓,一面与秃发傉檀讲和。秃发傉檀非常聪明,见大秦虽说国力渐弱,但国本未动,硬碰下去就有死路一条,便亲自到秦营中认罪,又派使臣去长安谢罪,降藩称臣。姚弼损兵上万,退回长安,姚硕德仍回秦州镇守。
齐难率领的大军出了长城,在长城以北并未遇上大夏的主力。赫连勃勃知道齐难用兵骄横急燥,有意暂时撤兵到朔方郡东北的河曲休整。齐难决战不成,无功而返,生恐姚兴责备,便纵兵四处抢掠,准备返回长安。
赫连勃勃见时机已到,悄悄率领铁骑两万,尾随至木城。罗平山腰间插有一对黑白双棋,黑棋上绣着乌云黑鸦,白棋上绣着日月星辰,可以颠倒乾坤日月,将昼夜转换。
到子夜时分,罗平之见齐难的大军并无防备,将白棋祭在空中,见黑夜中,日月悬空,满天的星光灿烂,黑夜瞬时象白昼一样,大夏铁骑倾巢出动。
大夏军中,丞相右地代祭出双剑,大将军力俟提撒豆成兵,变化出一群怪兽,齐往齐难大军冲来。齐难的大军正在夜间休息,并无防备,正值三更时分,突然见天光大亮,怪兽横冲,大夏的铁骑出现在大军前,顿时惊惶失措,乱成一团。齐难欲率部突围已晚,齐难战死,几乎全军覆没。消息传回长安,朝野震惊。
话说这一年十月初,大秦都城长安城内,笼罩着一层战事失利的阴影。这座千年古城,尽管有十万户人家,繁华的街道,在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寒外的秋意已经越来越浓,北风一天紧过一天,满城的落叶在风中乱舞。
此时长安城未央宫内,五更才过,大秦皇帝姚兴已下了龙床,用过御膳,更衣升座太极殿。
姚兴道:“寡人自登基以来,上赖祖宗洪福,下赖众贤卿辅助,开疆扩土,定鼎关中。然寡人不纳忠言,刚愎用事,先不录贤臣王尚治理凉州,后还晋南乡十二郡,以至凉州六郡名存实亡,国力衰减。寡人又养虎为患,以致刘勃勃在北起兵叛逆,骚扰边境,遂使国家陷入危难之中,此皆寡人之过也。”
左仆射尹纬出班道:“陛下乃仁义之主,不必过于自责。使秃发傉檀居凉州,是陛下之仁,归还南乡十二郡,是陛下之义。臣闻刘裕之军师刘穆之曾有屯兵关中,经略赵魏之策。陛下如今雄居关中,养民生息,天下贤者归心,一旦天下有变,起关中之师经略赵魏,引马长江,则天下可定。”
姚兴道:“爱卿之言,寡人也赞同,然关中虽居山河之险,南晋东魏,皆虎狼之国。河西诸镇,名为属国,实割地自治,且有不臣之心,终为国家之患。”
镇远将军乞伏乾归本是西秦之主,后战败称臣于姚兴,闻言忙出班跪倒奏道:“陛下,臣以为,河西诸镇皆荒蛮之人,只知道贪婪好战,并无谋略天下之志,如今,西凉李嵩、南凉秃发傉檀、北凉沮渠蒙逊俱怀不臣之必,早应加以重责。臣子炽磐已率兵进驻枹罕,只等陛下圣旨,即刻发兵征讨。”
姚兴道:“难得汝父子为寡人分忧。”
右仆射姚晃道:“陛下,晋恒玄之乱初定,南有卢循之忧,西有谯纵之乱,刘敬宣七月出兵攻蜀战败,刘裕自降为中军将军。臣以为刘裕纵然一世枭雄,有经略天下之志,也难三面兼顾,与我大秦为敌。魏主拓跋硅如今多疑好杀,现举国不宁,内政不修,无力外政。现西平公主为大魏太子妃,宜与大魏继续修好,两国联手,共御大晋北伐为上策。只有大夏意在南下,且铁骑纵横,无人能挡,此方我国家之大害。”
姚兴道:“爱卿所言甚是,只是刘勃勃铁骑飘忽不定,居无定所,实难除之。一日不除,寡人内心不宁。姚冲,你与杨将军数次与大夏交锋,你有何高论?”
平北将军姚冲本姚兴异母弟,闻言回道:“陛下,若论战力,大夏与我军也在仲伯之间,大夏的铁骑虽快,但我军的军纪严整,有坚盾利甲,足可以挡住大夏的铁骑。只是大夏国有一国师,能轮换昼夜,手下将军,多有左道旁门之术,故两军对阵,我军数败于大夏。”
姚兴问尹纬道:“老爱卿,你有何妙策?”
尹纬道:“老臣听闻南燕先主慕容德兵进青州,所仗者也公孙五楼之辈。公孙五楼道门出身,左右袖中藏有金火双龙。陛下,道门皆有法术,佛门岂无法术?请陛下前往逍遥园见大和尚,若可得佛法护佑,又岂惧道门之术?”
姚兴听了称善,道:“寡人自当沐浴更衣,前往逍遥园请见大和尚。”
此时,门官进殿报道:“启奏陛下,殿外南燕使臣,大夫韩范已在门外候旨。”
姚兴笑道:“此我故人。南燕王慕容超欲降藩称臣,换取其妻母回广固,众卿以为如何?”
尹纬道:“陛下,可喜可贺。五月初,谯纵派使节来降,是陛下之左臂。今南燕又遣使来降,是陛下之右臂也。”
姚晃道:“陛下,老臣以为,南燕来降,不过有求于陛下,并非诚意来降。且慕容超好游猎,不务政事,恢复肉刑,民怨甚恶,早晚必有大难。陛下万不可轻信韩范之言。”
姚兴道:“寡人当以何试之?”
姜龛道:“臣闻南燕有太乐诸伎,共一百二十人,慕容德在位时精心栽培,慕容超即位后倍加喜爱。慕容超有一魏夫人,人称江北绝色,尤善歌舞。陛下,献乐如献鼎,乐至如鼎至,足见其诚心也。”
姚兴点头道:“就依爱卿之言。”
稍时,传南燕使臣韩范到大殿。
韩范拜毕,姚兴笑道:“韩大夫,你和寡人也是老朋友了,能再次相见,寡人十分高兴。”
韩范道:“陛下不忘旧情,臣倍感荣幸。今臣为使臣,是有求于陛下,望陛下恩准。”
姚兴笑道:“燕王在长安时,寡人亲自接见过他。其人虽相貌不俗,仪表堂堂,说起话来却吞吞吐吐,词不达意。如此之才,治国安邦,又会有何作为?”
韩范道:“陛下,大辩若讷,大智若愚。若当初燕王早呈龙凤之姿,如何能返回广固,承继大统?”
姚兴笑道:“韩大夫所来之意,寡人已经知晓,为人子,孝字当先,寡人岂能却其美意?今晚,寡人在金华殿设宴,为韩大夫接风洗尘。”
当晚,姚兴赐宴于金华殿,尹纬、姚晃、姜龛、梁喜相陪。
姚兴劝了酒,笑道:“韩大人,相别多年,寡人无相赠之物,以区区黄金,聊表心意。”
由太监承上黄金百两,韩范起身谢恩。
姚兴道:“韩大夫,寡人数次征讨刘勃勃,皆无力而返,损兵折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刘勃勃等人,皆有左道旁门之术。寡人闻说,南燕五楼大夫也是道门之士,精通法术,不知刘勃勃和五楼大夫可有渊源?”
韩范道:“据臣所知,道门分三派,元始天尊一门为阐教,多得道之上仙。老君一门,门徒最众,多是清修之士。灵宝天尊门下,多好战之士。五楼大夫早年拜灵宝天尊门下五绝道长为师,袖中藏有两条战龙,手下有徒弟五个,或用法术,或有法宝。但遇敌将,或发雷,或喷烟,莫能躲之。”
姚兴听了,不由以手捋须沉思。
梁喜道:“刘勃勃也有一国师,名叫罗平山,有黑白双旗,可以转换昼夜。他的铁骑往来如风,往往乘夜突进,待两军相接,突转白昼,以利其速战。韩大夫可知此人来历?”
韩范道:“只听说其人本西方人士,不知其详。陛下仁义之主,有德明君,岂无苍天佑之。”
姚兴道:“韩大夫两国之师,寡人不敢有瞒大夫,欲请大和尚相助。”
韩范:“鸠摩罗什大和尚乃得道之高僧,必有神力相助。”姚兴举杯相劝。
近侍太监进来道:“陛下,大和尚有话传来。”
姚兴喜道:“大和尚有什么话?”太监道:“大和尚传来话,请陛下十日后前往草堂寺,还说,若陛下问起,只教回道:到时候自然有结果。”
姚兴道:“就依大和尚之言。”
稍时,又有太监来报道:“陛下,慕容大人求见。”
姚兴道:“慕容凝本南燕旧臣,与韩大夫也是旧识,请慕容卿进来。”
一时见慕容凝披发孝衣而进,跪地拜道:“臣慕容凝拜见陛下。”
姚兴道:“贤卿何故如此装扮?”
慕容凝道:“臣本南燕旧臣,深知慕容超乃无信小人,陛下若许他妻母回乡,超贼必称帝谋反。陛下若许其妻母回乡,臣愿死在陛下阶前。”
姚晃见了,忙着人扶起慕容凝,劝道:“慕容大夫,陛下已有明断,切勿鲁莽。”
韩范冷笑道:“慕容大夫本欲杀在下,可惜未成。背主之人,有何颜面在此评论旧主。”
姚兴挥手道:“今有贵客在此,且送慕容大夫回去,改日再议。”众人才走了吵吵嚷嚷的慕容凝。
尹纬道:“韩大夫,慕容凝虽说是一时怨言,却也不无道理。南燕国主年轻,性情不稳,若无一物相赠,实不能让人信其诚意。”
韩范道:“尹大夫所言又有何难?南燕虽小,然居三齐之地,物华天宝之乡,奉金银珠宝,诚不为过。”
尹纬笑道:“大夫前来,陛下尚以百金相赠,岂会索要金银珠宝?”
韩范道:“但南燕所有,必诚心奉上。”
姜龛道:“我闻南燕有一女,冠绝江北,名镇三齐。韩大夫可否知道?”
韩范道:“此女姓魏,名如姬,本是三齐名伶,后被我主纳为贤妃。”
姜龛道:“是老夫短闻,望韩大夫见谅。”
姚兴道:“君子不夺他人之美,何必为难韩大夫。”
姚晃道:“当初禹定九州,九州献鼎。如今陛下承平天下,又闻南燕国有太乐诸伎,技冠天下,不知可肯献乐于皇帝陛下?”
韩范笑道:“久闻陛下精通礼乐,岂敢不从?臣即回广固奏明国主。”
众人饮酒数杯,韩范道:“陛下,我这次从广固来长安,一路上,还听到不少传闻。”
姚兴道:“是何传闻?”韩范道:“他们都在传,说是鸠摩罗什大和尚是如来的七世肉身。”
姚兴闻言大笑,道:“韩大夫有所不知,此事出自魏国崔浩之口。若大和尚果真是如来转世,我长安当有神明护佑,还怕什么刘勃勃呀。莫信此话。”
韩范道:“陛下英明,如今天下,魏、晋两强,晋若攻秦,则魏得利,魏若攻秦,则晋得利。燕乃小国,全仗陛下施恩,才侥幸生存于虎狼之间。”
姚兴道:“燕是寡人之一臂,岂会失臂于它人。”韩范又拜谢。
送走了韩范,停了十日,姚兴沐浴更衣,率百官至逍遥园草堂寺见大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