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旧迎新。
春节就快到了,许东临一家要回老家过年,巫浅也和爷爷回到南禾湾。大伯和伯母去年因为乔迁新居所以没有回南禾湾,今年也计划回来了。
年二十九晚的时候,巫浅和爷爷,爸爸,阿姨在家等着大伯一家。没想到的大伯的儿子,也就是巫浅的堂哥也回来了。堂哥叫巫翼,大巫浅三岁,高中毕业后就到美国留学了,巫浅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他。
巫翼是个好大哥,因为和巫浅一样都是独生子女,又是一家人,所以总是把巫浅当亲妹妹对待。在巫浅的记忆里,巫翼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对待很多人都不假辞色,唯有对巫浅百依百顺,疼爱有加。巫浅被他宠得无法无天,所以在他面前总是显得肆无忌惮。
“浅浅,见到哥哥回来怎么看起来并不高兴啊?”巫翼走过来,语气里透着温情,“两年不见,我的好妹妹都长成大姑娘了。”
巫浅看着巫翼,一米八的挺拔身高,身材属于所有小说里男主角必备的‘黄金身材’,脱衣有肉,穿衣显瘦。英俊迷人,博学多才。性格虽冷,但没有很多男子身上的纨绔轻浮。
巫浅刚懂事的时候曾跟爷爷讲,以后要嫁一个好像哥哥一样的人。爷爷听了哈哈直笑,说像哥哥那样的人可是很少见的。
巫浅不由得想起了许东临,和巫翼气场相同的人。到今天,终于找到一个和哥哥一样对自己好的人了。
“哥,今晚一定要陪我去放烟花。”巫浅开始撒娇。
“好,陪你放鞭炮都行,只要你喜欢。”巫翼看着这个妹妹,微微有些心疼。从小撒娇的对象就只有自己这个哥哥,在爷爷在长辈面前总是懂事得不像个小孩,不懂任意索取,不知刁蛮任性,处处为人着想。
晚上的时候,巫翼带着巫浅和小言到河边去放烟花,绚烂的烟花吸引了很多的小朋友。他们在旁边笑着闹着,连巫翼竟也跟着他们一起玩闹,平时冷峻的面容上也露出了微笑。
在南禾湾有一条河,叫绿水河。有这么一个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少妇,她的丈夫和几位朋友出外做生意,在海上遭遇了意外,几人沉到海底,全部遇难,无人幸免。消息传回来时,其他几人的家属都悲伤至极,匆匆举办了葬礼。只有她始终不信,每天来到绿水河边,往河里放下一个个瓶子,瓶子里塞着一张张纸条,寄托着她对丈夫的思念。一天又一天,当她往河里投下第2099个瓶子的时候,她抬头看到了她的丈夫向她飞奔而来。
没人知道这个传说是真是假,没人去追究2099是不是爱你久久,只要相信,就会看到幸福的来临,触摸到幸福的形状。
巫浅、小言把许愿瓶放在河里,双手合十。巫浅希望自己所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都会幸福。许愿瓶漂流而去……
巫浅回头看着巫翼,站在不远处,微笑。这一刻的默契,无需言语。
一定要幸福。
只要是我们想要的,又放不下的,就一定要努力争取,幸福没有来得那么简单,所以才会显得特别珍贵。
回到家里,洗了个澡,因为今天玩得太累,本来打算直接睡觉了。看到床上的新衣服,巫浅笑了下,准是林玲阿姨买的,衣服下还压着个大红包。有时候巫浅觉得,林玲待她真的比亲女儿还亲。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和她贺年,便起身去了她房间。
到达门口时,听见了伯母的声音。估计是在和阿姨聊家常吧,毕竟也不是经常见面。巫浅刚想敲门,便听到了哥哥的名字,放在空中的手停了下来。
“嫂子,今天看到你家巫翼,今年该有二十了吧,长得一表人才,对你又孝顺,真让人羡慕。”林玲阿姨的声音。
“唉,如果你当年没打掉那个孩子,现在也该是懂事的年纪了。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冲动了。”伯母惋惜地说。
“其实也没什么,我那时候年纪也不小了,可能把他生下来也是体弱多病,苦了孩子。”林玲微叹一声。
“你呀,就是倔。儿女双全多好啊,多少人做梦都想的事。就算你生了那孩子,你对浅浅也不会有失偏颇,你偏偏……”
巫浅靠在门边,她也知道林玲为她打掉了一个孩子,还是个儿子。如今听伯母说起来,觉得自己真是亏欠了她很多,这些事原本她不必为自己做的,可她还是把全部的宠爱给了自己。
“有浅浅就够了。她真的很乖很懂事,可是她越懂事我就越难受,不管我给多少,都是弥补不了的。我总是潜意识地觉得她在抗拒我。”林玲说起巫浅,一脸的愁容。
“你想多了,巫浅的性子本就和我儿子一样,冷冷的。加上毕竟你不是她亲妈,她只是不懂该如何亲近你罢了。”伯母安慰着林玲。
“不,都是我的错。我每次看到她对我的那种戒备我就害怕,看到她就会觉得愧疚,如果不是我,她妈妈就不会死,她就不会……”
仿佛被雷击中,一阵诧然。巫浅的世界轰然倒塌。“如果不是我,她妈妈就不会死”,巫浅的耳边重复着这句话,脸色变得极度苍白,妈妈的死竟然不是意外!
“也不能全怪你,毕竟……”大伯母话还没说完,就怔了。
巫浅重重地推开了那扇门,脸上挂满了泪水,直直地站在门口,强忍镇定地问,“告诉我,我妈是怎么死的。”
屋内的两人吓住了,林玲的手开始颤抖,踉跄地向巫浅走来,双手抓住巫浅的衣袖,“浅浅,你听阿姨解释。不是像你听到的那样……”
巫浅甩下林玲的手,“那你告诉我真相啊。我妈是怎么死的!告诉我!”
林玲一阵颤抖,向后昏去,一旁的大伯母急忙托住了她。
“巫浅,你怎么能这样呢?快来扶起你妈!”大伯母喝道。
“她不是我妈!”巫浅吼出来,“我妈姓蒋!她在坟墓里躺着!”
“怪不得,怪不得家里没有留下一点妈妈的东西,怪不得我每次提起妈妈你都满脸愧疚,阿姨,这么多年来,你忍得辛苦吗?”
林玲无法言语,只能不停地摆手,不是这样的……
“好,你们不告诉我?没关系。”巫浅苍白干涩的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我去问爷爷,问爸爸。今天我必须要一个答案。”
巫爸爸,大伯等人听到吵闹声,马上赶过来了,看到林玲半躺在椅子上,一副崩溃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巫爸爸连忙跑过去扶林玲坐起来,倒了杯开水给她喝下去,她才微微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浅浅,我……”欲语泪先流。
爷爷本来已经躺下睡觉了,听到吵闹声还是赶来了。原本以为是两媳妇之间有摩擦,哪知道赶来时看到自己的孙女站在房屋中央,脸上满是泪痕。
“这大过年的,你们是吵什么啊?多不吉利啊,给别人听到都会笑话。”目光在林玲和巫浅之间来回望了一圈,“说吧,什么事。”
“我想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巫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屋子都安静了,没有人敢回应。
“浅浅,你妈妈是车祸去世的。如果你有那段记忆的话,应该还记得我和你,还有你爸爸一起去医院看你妈妈最后一面。”巫爷爷神色悲痛地说。
“我是记得,我妈的确死于车祸。”巫浅指着林玲,“可是她为什么说是她害死了我妈?她为什么说她亏欠了我?爷爷,你也要骗我了吗?”
巫爷爷一愣,巫浅竟然质问他了。刚想开口,站在身侧的巫国栋,巫浅的爸爸开口了。
“浅浅,爸爸给你个解释吧。我和你妈妈,还有你林玲阿姨,都是大学同学。我和林玲大一开始恋爱,感情一直很好。你妈妈她,和林玲是好朋友,她一直喜欢我。毕业后,她在我事业上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你奶奶特别喜欢她。后来,因为你奶奶强加干涉的原因,我和你妈妈结了婚,并且有了你。”巫爸爸眼眸闭起,像是在回忆一段很痛苦的往事。
“后来,我事业上取得了一些成绩。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碰到了你林玲阿姨。她为了我一直没有结婚,我们……毕竟有深厚的感情,所以背着你妈妈,我和她一直在交往。”
“接下来的让我来说吧。”坐在椅子上的林玲恢复了一些力气,看着巫浅,“我一直想要夺回你爸爸,我觉得他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我和他有感情基础,而你妈妈和他,没有爱情。于是,我开始劝你妈妈离婚,离开国栋。可是你妈妈不肯,她太爱你爸爸了,加上那会你才五岁,她怕这个家会散掉。她开始不让你爸爸和我见面,开始和他爆发激烈的争吵。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我打了电话给她,说了很难听的话,我只是一时的气话。可我没想到,她刚和你爸爸吵完架,又是在出诊的路上,一时心神恍惚就出了意外……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林玲走过去抓起巫浅的手往自己脸上拍,“浅浅,你打我,你狠狠地打我。”
巫浅的手软绵绵地垂了下来,整个人仿佛断线的木偶,毫无生气。
“我怎么敢恨你?”巫浅笑道,“你们把我养到这么大,我怎么会怪你们呢?怎么敢啊!”
屋内一片静寂,林玲哭得不可自已。
“谢谢你们告诉我真相。我累了,要回去休息。”缓缓地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巫浅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神,看着天花板。
妈妈,蒋韵之女士,你现在过得怎样?你会不会想你的女儿?你会不会恨那个夺走你丈夫,破坏你家庭,间接夺走你生命的女人?
你会不会还爱着巫国栋,愿意原谅他的出轨,他的背叛?
妈妈,我该怎么面对他们?
我怎样才能装作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对着他们笑,自然地和他们说话,当他们的女儿。你告诉我,我怎么能?
巫浅起身,********,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没有星星,只隐隐约约地看到一轮弯月。妈妈,听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为什么我看不到你?
蹲下来,抱住头,轻轻地哭泣。妈妈,我真的好累。
我感觉自己没有家了。
隐约中有人轻轻抚摸自己的头。抬头一看,是巫翼。
“哥!”巫浅扑进了巫翼的怀里。
“没事的,浅浅。哥哥在,什么事都有哥哥在。”浅浅,哥哥这个名词,就是为保护妹妹而存在的。
“哥,我好害怕。身边的人都好陌生。”陌生到不敢相认。
“不怕。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巫翼拨开垂在巫浅额前的刘海,轻声说道。
“你说我妈妈是不是破坏爸爸和林阿姨感情的坏人?”巫浅仰起头问。随后她又摇了摇头,妈妈不坏。
“不是的,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和幸福的权利。你爸爸如果不动摇,任是别人怎么破坏都是没用的。浅浅,都过去了。你的妈妈还是那个最美丽最神圣的妈妈。”巫翼安慰着她。
“那林玲呢,我看到她就会想起我妈妈是被她害死的。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我恨她,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去恨……怎么恨……”
巫浅在巫翼怀里肆意地哭。
巫翼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这种温暖,像极了记忆里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