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有船，送货的船。
扬州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栈酒肆有上千家，城中的粮食蔬菜供给都是由城外运送进来的，其中大部分都是由船装运的。
船依然在行，出了城已经很久了。
“当初你说的过山虎应该就是三合堂，而穿林鸮就是威远镖行，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威远镖行和三合堂已是扬州一带的颇具名望的势力，为何还会干那些抢道劫山的勾当？”柳江涵问道。
“江湖本不太平，人在江湖走，出门还是要当心些！”老乞丐毫不在乎地答道，似乎一些都已习以为常了。
“既然都已经心照不宣，为何他们还要用暗号。”柳江涵疑惑地问道。
“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老乞丐自嘲似的冷冷一笑回道。
“他们这么做，没有人出来管管吗？”柳江涵再问道。
“管他们的人已不在了！”老乞丐有些颓然地道。
“官府呢？也任由他们这么明目张胆？”柳江涵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追问道。
“官府？那些爷都已经姓钱了！”老乞丐看了一眼柳江涵，眼中充满了玩味的笑。
“莫非官府也参与他们分账？”柳江涵很是惊诧地问道，他从小就听说江浙一带，富甲天下，他当然也明白官府里的人断不会守着金山啃窝窝头，只是他不敢相信官府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官匪勾结。
“有没有分账不好说，但各个门派逢年过节给官府好处肯定不会少的！”老乞丐坦然地道。
“扬州的风气一直如此吗？”柳江涵问道。
“怎么？你还想整治扬州的官场？”老乞丐玩味地看着柳江涵，嘲讽道。
“您刚才说管他们的人不在了？”柳江涵并没有在意老乞丐的语气，转而问道。
“不错！”老乞丐点点头。
“管他们的是什么人？”柳江涵问道。
“自然是好人！厉害的好人！”老乞丐语气恭敬地回道，他的恭敬当然不是对柳江涵，而是对他说的人。
“哦~为何会不在了？”柳江涵继续追问。
“人世无常，总有生死。”老乞丐再次颓然地回道。
“那真是遗憾呐！”柳江涵不免觉得惋惜。
“至少对那些人不会觉得遗憾。”老乞丐淡淡地道。
雨停了。
河两岸已经没有了密集的房舍，河堤渐高，堤上长着粗壮的柳树。
转过一个弯，河岸又渐渐低矮了下来，一条较小的河道注入河中，水流的西边冲出一大片滩涂。滩涂边上是个码头，孤零零的与周围格格不入，很是突兀。
岸上没有了树，一棵也没有，连高一点的荒草都没有，一大片裸露着泥土的土地方圆足有几亩，却又不是农田，昨夜的大雨和早先的小雨已经使地面十分泥泞。
柳江涵皱着眉，眼前的地方他很熟悉，几天前刚来过，只是上次来是坐马车，路上看到的景象与河里所看到的自然有些区别。这里就是威远镖行，转眼间，房屋、围墙、院落、树木还有鲜活的人……全都消失了。他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雨水冲洗过的空气中愈加地清晰。
“这就是威远镖行？”虽然柳江涵一眼就认出了这里就是威远镖行，但是他还是想再确认一次，他多么希望老乞丐否定他的判断。
老乞丐很不识趣地点点头，慨然道：“这就是扬子津的威远镖行！”
柳江涵和老乞丐弃舟登岸，岸上有杂乱的马蹄印，柳江涵蹲下身仔细辨别着岸上的马蹄印的走向。
“别看了，”老乞丐看出了柳江涵的意图，想要阻止，接着道：“这些马蹄印是今早俞家堡堡主俞长天和他随从的！”
柳江涵也辨出了杂乱的马蹄印的方向，和老乞丐说的一致。他站起身很仔细地看着那片空地，皱着眉问道：“威远镖行的人呢？”
“都在这里了。”老乞丐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空地，坚定地回道。
“威远镖行呢？”柳江涵继续追问。
“也在这！”老乞丐看了看脚下泥泞的土地，依旧坚定的回道。
“可是我没有看见。”柳江涵不解，如此大的庄院竟能什么都不剩。
“你真的没有看见吗？还是你假装没看见？”老乞丐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望着平静的水面。
柳江涵顺着老乞丐的目光望过去，平静的水面上缓缓地流动着，只有他们的那艘小船静静地靠在岸边，两岸的蒲草向远处延伸。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柳江涵呆呆地问道，心头的冲击还是没有消除。
“昨天晚上！”老乞丐回道。
“就一个晚上？”柳江涵心中的冲击更加剧烈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一些。
“就一个晚上！”老乞丐点了点头，认真地回道。
“我有点糊涂了，刚刚你还说威远镖行的徐总镖头身手不凡，手下也是精明能干，什么人有如此能耐，在一个晚上灭了威远镖行？居然还能够做到片瓦不留！”柳江涵不解地问道。
“十二飞鹰！”老乞丐语气平淡地回道。
柳江涵听完，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很久都没有舒展。不管是什么人，能在一夜之间将一个江湖上已知名的帮会夷为平地，他都将是个恐怖的人。
“十二飞鹰帮，飞鹰十二舵，骨堆遍三川，血滴满江河！”老乞丐讷讷地道：“跟他们结怨就等于在阎王老子那留了名！”
“他们真的有十二舵吗？”柳江涵好奇地问道。
“没人知道，他们行动很迅速，做事也很干净，根本就没人见过他们，他们这次再现江湖，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老乞丐颓然地道。
“你错了，我知道有人见过他们！”柳江涵盯着水面，一脸认真地道。
“不错，”老乞丐看出来柳江涵的意思，接口道：“河里那些人见过他们，可是那些人已经死了。”
“死人应该睡在棺材里！”柳江涵理所当然地道。
“你要收殓他们？”老乞丐诧异道。
“既然有求于他们，总要为他们装殓。”柳江涵道。
“你知道后果吗？”老乞丐郑重地问道。
“知道！”柳江涵随口答道。
“你真的知道？”老乞丐有些怀疑地看着柳江涵，再次确认地问道。
“不错，”柳江涵明白老乞丐的意思，确定地说道：“跟他们结怨就等于在阎王爷那留了名嘛！”
老乞丐盯着柳江涵的眼睛，柳江涵眼神坚定地望着河面。
“我有个疑问！”柳江涵转过头，盯着老乞丐道。
“哦？说来听听！”老乞丐疑惑地看着柳江涵。
“这一切你是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柳江涵认真地盯视着老乞丐。
“东来茶馆！”老乞丐不假思索地答道。
“侯三爷？”
老乞丐点点头，并不言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