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的崩盘,不单单是选错了继承人,还包括对未来权利结构的谋划、布置和妥善安排等等做得不合格。
古代政治中,王朝存续的要害之一,便是皇帝更迭,也是权力洗牌。洗牌洗的好,还能继续下去,甚至有了新的花样、天地;洗得不好,不仅牌没得打,搞不好牌桌都能干碎了。
司马家从司马懿开始,继承人问题处理的非常好。
参考古代其他的继承人问题处理案例,我认为,解决好继承人问题、顺利完成权力更迭,是需要一些牺牲!
看过接力赛的都知道,接力赛,除了每个人都要尽量发挥优势、跑得快些,还需要前后接棒的完美配合,掉棒是尴尬的,很有可能分毫的千里。一个递、一个接,递的要辛苦再跑几下,稳住最后几口呼吸,不要懈怠;接的要瞻前顾后,既要做好接棒工作,还要时刻准备冲刺。两个人这时候作用难分伯仲,都很重要!
可在权力更迭的接力赛中,递的那个人,我认为作用要重要些!可以说,权力更迭不出问题,主要看让渡权力、递的这个人如何抉择,或者说,做多大牺牲。
在位者,特别是古代的专治皇帝,大部分对至高无上的权力终身渴望、终身守护。
他们是有两项任务的,一是牢牢自己把握权力,二是让继承者以后也牢牢把握住权力。尴尬的是,第一项责任不用提醒他也会做到,第二项责任则在确实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猛然想起,并发现其超级重要性。
搞笑的是,做好第二项责任的关键在于第一项责任的稍稍“失职”,在于一个让。
不是谦让,也不是礼让,是不得不让。
扔两个正反例子,就能够说清楚了。
第一个是司马家的故事:司马懿去世后,是他的嫡长子司马师顺利继承,正值壮年,从政经验丰富,帮助司马懿做过很多大事,所以继承起来好不费劲。关键是他去世后的权力更迭,出现了很多因素。比如,司马师没有儿子、故而一直没有明确继承人;司马师是在出征途中去世的;当时的傀儡曹魏皇帝-曹髦是个有作为的傀儡,不甘心只做傀儡,一直蠢蠢欲动,甚至采取了行动。
但是,最后,权力还是从司马师稳稳地传到了他弟弟、司马炎的父亲司马昭手里。这是很多因素促成的,但其中比较关键的是,司马师能够从大局出发,在病情加重,去世前,主动将权力让与弟弟司马昭,也就是总管诸军。
所谓名正言顺,权威的奥妙就在此,大家可能都知道、都觉得司马昭应该继承权力,但是如果司马师没有妥善安排、即时让渡,就会让野心家不服,或者是其他有别的想法的人实践他的想法;而恰恰司马师的这种让,明确继承,让所有追随者在自己的注视下(权威),向新的继承人效忠,保证了权力的顺利更迭,使继承人获得了追随者的支持。
另外一个故事,是北宋时期,有一个皇帝,后期史家给他的庙号是宋哲宗。他的故事,也很多,在这里,只讲他去世前后的事。他是正统继承人,明确无误的,只可惜,寿命不长,也是没有儿子。而且,由于一些各种各样的原因,自己的亲身母亲一直没有成为加了尊号的太后,只是吴太妃,反而是自己的嫡母、父亲的在世皇后成为向太后,这种权威的差距,
他的父亲还给他留下了很多弟弟,基本上能够继承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年长的弟弟,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其实都是亲弟弟,只不过一个是同父异母、一个是同父同母,此处亲上加亲的就称为亲弟弟了。
我们都知道,古代选择继承人,有立长的说法,宋哲宗应该立年长的弟弟。可是,这个说法在继承者是儿子的时候比较有效,到了兄终弟及,反倒是没有强烈的世俗约定必须去遵守。而且,疏不间亲,自己的儿子肯定最亲,但是没了儿子,还是自己的亲弟弟比自己的异母弟弟来的更近。特别是政治继承,亲弟弟顺利继承,还能够坚持自己未完成的理想,最起码不会打自己的脸,能够与自己一脉相承。
可惜,宋哲宗可能是自信或是过于贪恋权力,比如一直没有争取给自己亲身母亲太后的尊号(也许是为了不受自己亲身母亲的限制?)
病重后,有多次机会见到大臣们,商议了很多事情,却恰恰没有提到继承人问题。我觉得,他可能担心选定了继承人,万一自己身体又好了,那该怎么办;或者是,我现在先不选,我身体还能抗一阵子,我得继续让大臣们听我的…
总之,到了最后,宋哲宗并入膏肓,面见大臣,已经口不能言。与他在政治上有矛盾、且不是他亲生母亲的向太后,此刻就发威了,直接指明认定了哲宗的年长弟弟为继承人,哲宗此时估计心中一片灰暗,恨不得立刻去死,他母亲、一个权威不够的太妃,也只是嘤嘤哭泣,仿佛受气的儿媳一样,捂着脸无奈的哭着回到了后宫之后,从此史书也没了她踪影……
大家可能觉得这个故事就是这么回事,但是那个年长的弟弟你们知道是谁吗?他是端王,爱踢蹴鞠,而且遇上了一个会踢的高俅,对,大名顶顶的宋徽宗赵佶,北宋玩完跟他关系太大了……
举了这么两个例子,其实有点扯远,但是,我要表达的是,司马炎做的不够好,政治牺牲不够。
在这里,突出讲一下他去世前。
与宋哲宗很相似,他被弄权者“弄”了。是他的老丈人杨骏。这个人在司马晋发挥的作用,有点类似东汉末年、同样是外戚身份的大将军何进,何进一系列错误的政治动作,不仅使他自己身死,还开启了东汉末中央权威丧失、群雄割据、三国乱世。杨骏在一系列错误的政治动作后,按下了司马晋“八王之乱”的按钮。
司马炎去世前没有做好继承安排,无政治能力的继承人是他第一个错误,那么在权力更迭、这一微妙时刻的安排出现的政治牺牲不够,绝不是最后一个错误。继承人不行,还可以挑选好的辅助人士,类似诸葛亮这样的忠诚+能力强的,也是没有问题的。
曹魏政权虽然国秨不长,但这方面做的一直不错,比如选取皇族自己人掌军权,选取优秀外臣掌政权或是负责其他事务,这样皇权不会外姓、乱臣所夺,外臣也可以制衡野心膨胀的皇族自己人,平衡玩好了,受益的是慢慢成长而能够独立掌握权力的皇帝。
司马炎晚年极度信任老丈人为代表的杨家人,所以老丈人作为未来继承人-无政治能力的儿子的辅助人士、外臣的代表,完全可以。可还需要一位皇族中有威望、有一定能力的人来负责做未来继承人的保护者,守住司马家的皇权。
司马炎肯定有这样的想法,但前面说过了,政治牺牲不够,加上太能玩、作着玩,结果,身体迅速垮掉,直接到达生命最后时。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称之为弥留的惊喜。
正常人去世前,总想把亲人都见全,特别是如果回光返照之际,还能见到最后一位相见之人,那么对双方来说都是弥补了的遗憾。
到了帝王这里,一般最好不要出现这样的事。
比如奴隶皇帝石勒,临终前看到了一位应该在外领重兵驻守要地的儿子竟然回到了身边,他表达的绝对不是高兴,而是诧异、失望和悲凉吧。后来,自己的儿子被侄子篡位了。
司马炎病重了,尚未来得及让皇族成员入朝辅政和做好其他权力更迭安排。他的老丈人杨俊近水楼台,开始了上下其手,不,贴切点说,开始了“小黑手”操作,就是政治能力低的人,来不了明面的手段,但是采取暗地里的手段,而且还是有些下三滥的暗地里手段。
首先,就是司马炎回光返照,看到了身边全是新面孔、一大堆陌生人(杨骏换的),气的骂道:你怎么敢这么做。
这个操作,叫作趁虚而入。玩得好的,之前有曹爽和他的支持者孙资、刘放,让曹爽从默默无闻,变成了曹魏政权的辅政大臣,风光了10年;有杨坚,是这位杨骏的同宗后代、隋朝的开国皇帝。
可在杨骏这,就是“小黑手”操作了,没能力、没威望,皇室封王虎视眈眈,内宫也有野心家,如此危难的时刻,他忍不住吃起了“螃蟹”。
司马炎回光返照,彻底知道自己老丈人不太靠谱,然后试图让人写诏书叫皇族成员-汝南王司马亮、自己的叔叔、相对威望较高的皇族成员,回京与老丈人一起辅政,另外再补充些其他的重要大臣,照顾好各方面势力,这样既能保证权力更迭,还能够使老丈人停止错误操作,顺便保住他的命。
可哪里想到,杨骏开启了第二次“小黑手”操作,去写诏书的地方,把未发出的诏书借来观看,顺便收走了,别人要,咋也不给了。
看这操作,多么没有水准。当然了,这也可能是这哥们没办法的选择,小小的诏书都控制不住,说明他对局势的掌控并不理想,能力不足也就凸显出来,关键时刻,竟然要靠这种手段来做事,说明杨骏威望自然不够、政治同盟太少,做大事要靠运气来办成,那么将来失败的概率与运气成分也是同比例的。
接着,杨骏才开始补上之前骗诏书展现出来的漏洞,趁着司马炎病重时昏时醒之际,搞定了一份有利于自己的诏书,算是定了名分。
这之后,当司马炎第二次回光返照时,口中还问到:“汝南王来了没?”身边的人只能告诉他失望的消息。到这里,史书对他的在世的文字描述也就终结了。
权力的更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