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王顺,你还能记起吗?
记忆就像电脑的硬盘,有500G的也有8T的,不管多少总有容量不足的那一刻,这时就必须清除掉一些你用不到的或着很少用到的记忆,才能把新的记忆装填进去。
还有一种外接的存储方式可以扩充你的记忆,你可以用拍照、记录影像或者用笔记录下来,就像U盘或者移动硬盘,通过一种大脑能够理解的兼容模式随时翻取。
小的时候,村里的男孩子们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玩耍。李放记得一种不伤和气又能成就感爆棚的玩法,在路中间挖一个小水桶大小的坑,在里面撒上屎尿,用十多根小木棍纵横交错铺在洞口,上面盖上杂草树叶撒上黄土,使陷阱看起来和路面融为一体,然后就可以等人入坑了。这种陷阱讲究的是大小深度适中,处于必经之路又要隐蔽性好,孩子们在旁边假装玩耍简直是戏精级别,等到有人触坑那一刹那,可以快速四散奔逃不被人抓住。
对于王顺,李放记得他就是个挖陷阱的高手。至于自己,到底是跟着一起挖坑的还是中招的那一个,他可就完全记不起来了。
“老板,老板!”
李放听着耳机里的音乐,声音开的很大,让自己的思绪蔓延。
“老板,老板!”
这些出租车司机就必须和乘客唠上几句吗?李放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
“老板,老板!”出租车司机转头看向后座的他,如果再不回应感觉对方都要伸手拍他了。
“哎,看前面,专心开车,会有危险的!”
“哎呀没事,路上没车没人,我的车技你放心。”话还没说完,一辆摩托车长按鸣笛呼啸而过,司机赶紧把歪斜的车身回正。
十分钟前,李放联系了租车公司,请他们邮寄一把车钥匙,然后就上了酒店门口待客的出租车。
“到黑祁镇王家村。”那是李放的故乡。
“好嘞,老板,到王家25。”
“能打表吗?”
“打表得30多吧。”
“打表有发票是吧,还是打表吧。”
司机狐疑的看了李放一眼,然后一句“得嘞”发动了汽车。
李放望向车窗外,路旁的玉米地绿油油一片,远处玉米地的中央耸立着一个稻草人,那是由两根木棒绑成的十字架插在田地里,上面披着一件藏青色的老旧衣服,头顶上戴着草帽,连个像样的头也没有。这能叫稻草人?李放想,明明一根稻草都没有嘛,或许该叫木棍人?再说这样的东西能唬住麻雀才怪。
“老板,老板!”
李放似乎看到木棍人顺着他的方向转了一下头。
“老板,老板!”
李放吓了一跳。“啊...”
“老板不是本地人吧?”
“哦不是。”睿睿时常会说李放是话题终结者,可他这次怎么也无法关闭司机话匣子的旋钮。
“是从哪里来的?”
“从上海。”
“哎呀,上海大城市啊,那里房子很贵吧?”
“啊,很贵。”李放生怕这些无聊的话题继续下去,赶紧接着说,“我小时候就住在黑祁王家村。”
“怪不得,你的口音很像南方的,可又有点北方的调调。”
调调你妹啊,有完没完,李放强忍憋住这句话。
“王家村我以前跑过,听说那里...有点...邪性。”
“邪性?哦,邪门的意思是吧?”
“对,邪门,听说可邪门了,我以前开夜车经过那里,路上总有黄皮子穿来穿去的。”
李放知道,东北人管黄鼠狼叫黄皮子,“可能是山区吧,野生动物挺多的。”
“你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就怕撞到仙儿啊鬼啊那些东西,一般遇到了肯定一脚急刹车。可车停在那里又感觉特别瘆得慌,车窗都关的好好的,就是感觉有凉风飕飕的吹到胳膊上。”
“你那是开着空调呢吧?”
“嘿,老板您这脑洞够清奇的啊!”
脑洞...清奇...武侠和网络文学看混了吧!
见李放没有回话,司机立马换了个话题,“地球本来是野生动物的世界,人类兴起以后,砍树种田盖房子修路,把自然环境都破坏了,本来是野生动物活动的空间,你非得在人家的区域修上一条路,所以干坏事的是我们,也理应停下来让它们先走对不。国有国界,村有村标,就连黑社会还有片区呢,我们给野生动物留地儿了吗?”
如果没路你还怎么做生意?李放本想用这句话怼他,但还是怕话题扯得太远,赶紧问:“你说王家村还有其他很邪性的事?”
“您没听说过吗?可能是您离开的早不知道。我可听说王家那经常闹鬼啊,大概是十多年前吧,王家村头又个道板厂,就是村口老榆树的对面,大队的旁边。那时候刚改革开放,王家村里有个叫王有发的,早年去外地淘金赚了点小钱,回来就承包了这个厂。一开始买卖做得挺好,赚了不少钱,可到后来却是搞的家破人亡。”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李放似乎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就眉飞色舞的继续讲。
“其实啊...”司机故作神秘压低声音说道,“这个王有发呢,说是以前淘金赚了钱,但其实是在干挖坟的行当,就是找到达官贵人家里的坟,挖里面的金银财宝啊。干他们这行的就是靠凶狠,凶狠起来鬼都怕他。可干正经生意凶狠可不行啊,那必须得是和和气气的。自从王有发经营厂子后人就得和善了,这本来是好事儿啊,可那些跟着他的恶鬼们就有机会趁虚而入啊。那必须得搞他啊,要是直接搞他那可就太便宜了。他们厂有个女工,人长得黑点但挺漂亮的。不知怎么地,有天晚上她从厂房的楼顶上跳下来摔死了,那么好的姑娘可惜了了。那姑娘死的时候身上穿着一身红衣裳,可她家里人说她从没有这样的衣服,你说邪性不?这能说明啥啊?红衣服,无缘无故跳楼了,肯定是厉鬼上身了呗。这还没结束,不到一个月,王有发的老婆也上吊自杀了。半年后,那个王有发也因为喝醉酒骑摩托掉沟里摔死了。”
李放搜索着记忆,小时候确实有王有发醉酒肇事的这件事,可他明明记得王有发的老婆早在那十多年前就死了。真是人言可畏啊,以讹传讹导致真实事件变得扑所迷离,不过他没有揭穿而是继续听司机讲着。
“这还没完,王有发死了以后,道板厂一哄而散,愣是没有人敢接手,厂子就这么荒废了。第二年,王有发的大儿子王顺也鬼使神差的从那栋厂房的楼顶跳下,有人亲眼看见是一个红衣女鬼抱着王顺一起跳下去的。你猜怎么着?第三天王有发的二儿子王利去水库游泳,也淹死了。按理说这家里刚死了人怎么就去水库游泳呢?除了鬼怪作祟还能是什么呢?到了,这一家人一个也没剩,全被厉鬼索了命。所以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不能干坏事,干了坏事人不收拾你,鬼也来收拾你。”
李放憋住没笑出来,水库淹死小孩儿的事他也是听说过的,可那根本不是王利,而是隔壁村的一个小孩。李放频频点头然后鬼笑了一下,拿出手机假装拨打电话。
“喂,王利吗?我是你哥。”
司机听到李放打给王利,又自称是他哥,透过后视镜看了看李放,正瞧见他嘴角露出邪魅一笑,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好在车已经来到村口,等李放付了钱下了车,赶紧掉头一溜烟的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