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城,夏府。
夏伯昌近日觉得自己一直都处在梦境里,恍恍惚惚的,任旁人怎么叫好像都醒不过来的样子。
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一度以为是有人愚弄了自己,可直到礼部的陈大人送来了孔雀玉佩,还有堆叠地跟小山一样的皇家聘礼,他这才敢相信这件事居然是真的!直到陈大人已经率着仪仗队走得连影子都快看不到了,夏伯昌这才清醒了过来。
在父亲从帝师的位置退下来之前,他夏家就已经开始走起了下坡路。这些年来,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再次靠近权力的核心圈里。想当初他同意让这素问姑娘冒名顶替小女儿的时,也是抱着‘殊死一搏’的想法的。
却没想到,这事在几经波折之后,居然真的成了!
国丈哪!真正的国戚啊!这两个字让他又开始激动起来,他的心口猛跳,手足微颤。历来皇后的娘家都要封爵,南晋历代的皇后娘家都能得到国公的爵位,夏伯昌想到他也将是国公爷了,心情就更加的激动不已。
看到院子里塞的满满当当的各种贺礼,他就更不敢相信自己究竟是走了什么儿狗屎运,一件原本已经了无希望的事,突然间就峰回路转了。
巨大的喜悦疯狂地冲击着他,任谁也想不到这事还能走过这般的华丽逆转的!
他居然有朝一日能做了这南晋的国丈!是正经八百的国丈!国丈这两个字,让他美的都快飘了起来。
大婚定于三日后,也就是说三日之后,他就是这南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尊国丈了!连陛下都要在大婚之日给自己行礼!这又是何等的荣耀和光荣?想到这里,他不禁笑眯了眼。
可一直深居内宅的素问,却丝毫感受不到这夏家从里到外的喜气洋洋。
这个小皇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明明知道自己身份不单纯,为何还可执意迎娶?她绝对有理由相信,这颜煜绝不是一个贪恋美色的昏君,即便他不过念恋自己的美色,纳入后宫为妃为嫔都不为过,何必拿出皇后的宝座?
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诡异和不寻常。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那苏何特使也不明原因的这么长时间未曾露过面。无数种或好或坏的预感在她的脑海里闪过,却因着自己长期被困在这宅院深深里,而无法证实。
是的,被困。
她无数次趁夜出去,却总有一个虽然感觉不到会任何杀气,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的影子跟踪着。
跟踪的明目张胆,摆明就是告诉她,眼下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随着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焦灼。
见到丁香匆匆回来的身影时,她不由心头一喜,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可看清丁香脸上的无奈时,她向来波光潋滟的瞳孔顿时染上一片阴影。
“还是不行吗?”她像是突然失了支撑,在圆凳上颓然地坐了下来。
“小姐,那人奴婢看清了,是九卿府的四位掌镜史之一,好像是叫流月什么的。有他守着,咱们根本不可能出得去的。”丁香很是愧疚,近些日子她也想尽了各种办法想和外面取得联系:不管是移花接木,还是浑水摸鱼,甚至她连易容术都用上了。
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从这位掌镜史大人的眼皮子底下顺利逃走。
“你说什么?盯着我们的人.....是九卿府的人?那也怪不了你,这世间又有几人能从他们的眼皮下顺利溜走的?”素问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几个月前与秦墨的那次交锋。垂在一边的手不知何时紧握成了拳,隐隐有碧绿色的青筋时隐时现。
那次,她毫无疑问地输的一败涂地。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咱们的消息传不出去,主子那里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咱们现在跟瞎子聋子又有什么区别?如果再这么拖下去,我们岂不是会坏了主子的大计?”丁香皱着眉头,很是不安地说道。
“主子的大计......吗?”素问自嘲的笑了笑,主子费劲心思地把自己送进宫里,她还能不清楚自己将来要扮演的角色吗?
不是暗杀或是刺探敌情罢了,还能有什么?
可是.....她的身份早已暴露,对于主子的整个计划而言,自己现在根本就是一枚废棋,又能误得了什么呢?
“也许,主子早就知道了我们现在的处境,或许我们早就被弃了也说不定。”素问虽然还是一如往常的寡淡口吻,可是其中的那一抹心酸,还是泄露了些许。
丁香闻言就是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半坐半趴在桌边的素问,“小姐,怎地如此自暴自弃?毕竟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坏的地步,不是吗?”
“若非如此,大婚就在眼前,为什么我们还是收不到任何指示或是命令?即便有人日夜蹲守,但是凭着苏何特使的本事,送封信进来的能力应该还是有的吧。”
“可是,可是如果我们已经是弃子了,那小姐你的性命......”
“性命?我的吗?”素问掀唇挑笑,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绝望。她当然清楚,不管是哪种结局,对于她而言,难逃一死是必然的。
丁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是咽了回去。是的,不管是她,还是小姐,都不过是主子棋盘上的一颗棋罢了,他们是生是死,从来都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帝宫,御花园。
空气里飘浮着各种花香混合在一起的甜腻味,香香甜甜的,沁人心脾。花园里早已清空了闲杂人等,被花团锦簇包围着的一个精致小亭里,除了一张竹席躺椅外,空无一物。
大太监朱福盯着一旁似乎已在躺椅上睡着了的颜煜,很想翻几个白眼表达心里的不赞成,却顾忌着项上人头的安全,又悄悄地垂下了视线。
这皇上的心思,如今是愈发的难以捉摸了。
当初孔雀玉佩送去云家,那应该算是众望所归的一件事吧。毕竟,当初参选的六位里,除了云家和叶家的两位小姐之外,其他的几位还真是......一言难尽。
可谁能料到,当初最被看好的两位,居然在这个紧要关头上出了那么一档子烂事。
皇上爆怒,要求刑部彻查此事,他是可是理解。可他之后的迷惑形为,着实让人惊掉了下巴,随即皇上就破罐子破摔了,胡乱地选了那个空有美貌,实则根本就是一枚超级草包的夏家小姐。
想起这位当初在殿上的表现,朱福不由地皱紧了眉。
这可是选后啊!多么神圣又需要慎重的事情?怎能如此草率?不仅要求姑娘本人博学多思,还要娘家根基深厚,这样才是上上之选。
可这皇上怎么能如此随意?那夏家小姐除了空有一张如花似月的美貌之外,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这位无才无德已是众人皆知,母家更是一没权势,二没地位,将来就算是执掌了凤印,又何来威仪地位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