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姑姑,老太太今天的情况怎么样了?”不止是邵小春在面对着这位时有些心底发怵。即使是白世忠,在与这位的交流中也显得尤为慎重。
那侍女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也未见行礼,只是平淡地摇摇头:“还是老样子。”再看了邵小春一眼,冷声道:“这位就是沈家的嫡小姐么?”
邵小春迅速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摆出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惊吓样,往白世忠的身后躲了躲,怯声道:“舅舅。”
白世忠慌忙上前说起了好话,“是,这位就是。安儿,还不赶紧过来给钟姑姑请安?”
一个堂堂的表小姐要给后院的一个下人请安?
邵小春的眼里闪过不可思议。
不过身体反应到是无比迅速,她稍稍从白世忠身后侧出了半个身子,蚊子一般的轻哼,“念安见过姑姑。”
钟姑姑依旧是面无表情,微微侧了侧身避开了她的行礼,锐利的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扫过一遍,递给了白世忠一个耐人寻味的眼色后,这才平静地说道,“表小姐免礼!奴婢不过一介下人,受不了表小姐的这礼......不过,表小姐当真有办法治得了老夫人的旧疾么?”
邵小春在心底里又翻了一个大白眼——人我还没看到,就问我能不能治?你脑子有病吧,要不我给你先治一回?
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仍是唯唯诺诺地说不出什么话来。
看她这般的胆怯,钏姑姑不禁心下多了几分思量。既然是白世忠引荐的,他自知其中的深浅,反正早晚也是一个陪葬的,再加上夫人这病......都换了无数拨大夫来也未见什么起色,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垂下眼帘,往后退了半路,给白世忠二人让出路来。
邵小春悄悄抬起头撇了白世忠一眼,随即抬步跟着就进了内室。一进门,铺天盖地的中药味朝着她就扑了过来。
等她适应了这种味道之后,这才抬起眼皮将内室的整个格局都扫了一圈。
这里比外室明显要小上许多,也没有太多可有可无的摆件,除了被粉红色的纱缦层层围住的床塌外,就是在靠窗的位置上摆了一个硕大的梳妆台。
她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那个梳妆台:台面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虽然她对于古代妇人的化妆品没什么研究,但是她不瞎,仅仅看那些个容器和器皿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凡品,想来里面的东西也不是什么俗物才是。紧挨着梳妆台的旁边,是一个直达屋顶的博古架,各种规格的首饰盒密密麻麻地塞满了整个架子。
几天前她才去过白瑶的闺房,也曾留意过这白府大小姐的梳妆台,只是跟这里的‘战利品’一比......直接被秒成渣渣!
不管是那梳妆台,还是那博古架,不仅都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甚至连摆放也是整整齐齐的,怎么看都不像是长久未用的样子。
一个缠绵病塌、又垂垂老矣的老太太......
一个堪比宫廷娘娘的梳妆台......
她悄悄收到视线,在心底里暗暗记下一笔后,又扫向那被层层纱缦包围的床塌里。
光线昏暗,她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人影躺在里面,仅此而已。
她朝着床塌而去。
那钟姑姑早她一步过去,拉开纱缦轻声细语的不知道说了什么。不多时,一只手就从那纱缦中伸了出来。
钟姑姑仔细地将纱缦整理好,确定没什么纰漏之后,这才让开身体,示意邵小春可以开始诊脉了。她好像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叮嘱了句:“你可一定要给看仔细了。”
看毛线看!
她向来只会看尸体,这活人她哪里会看?
她在对方的视线死角里翻了个白眼,无比乖巧的答道:“是,”说罢,不等白世忠再出言,她的手已经搭在老太太伸出来的腕上,同时用另一只手对钟姑姑和白世忠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那姑姑立即住了口,眼睛死死盯着邵小春,那样子像是生怕她会害了她家老夫人一样。
邵小春根本不懂什么岐黄之术,只是摸到了这手腕上的脉搏之后,下意识的就用了些力。
装出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之后,就将注意力却全部都集中在这只手上。
这是目前为止,她能从这老夫人身上唯一能看到的东西了。
这手很是枯瘦,肤色暗沉,手背是还能隐隐看到几粒老年斑,手腕处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整只手上并没有佩戴任何首饰。怎么看都是一只上了年纪的妇人右手。
这让她有点小小的失望。
线索有点少啊。
面上抹上一层凝重之色,她这才将手轻轻放了下来,掖到被子里。转过身,冲着白世忠摇摇头:“舅舅,外祖母这病……念安着实是应付不来啊!”
白世忠和那钟姑姑齐齐上前一步,那钟姑姑抢着先问道:“到底是什么病?”
邵小春唉了口气,开始背起了老年病的症状:“老太太免疫器官老化,机体功能减退,器官处于衰竭的边缘。一旦发生应激反应,阴阳失衡,则病情迅速恶化,发展势如破竹,从外表上看,病情并不重或呈慢性衰竭状态,但可在短时间内小时内病情恶化达到极点,直到.......”
这是她从水仙花那里要来的医学术语,想来用来唬人还是绰绰有余了。反正这老太太年纪一大把了,这些症状说来或多或少的应该都有些才对。
立在一旁跟柱子似的两个人啥也听不太懂,但这番话听起来好像有道理的样子,似乎是很靠谱。要知道,之前请来的大夫是说都说不清的,有的甚至干脆摇摇手,一句医嘱都没留下就走了。
“还好念安会医术,要不然非得把老夫人的病给耽误了不可。”白世忠对自己的这一举动很是骄傲。
那钟姑姑也顾不上计较太多,直接就问邵小春:“那体表....我是说,表小姐能从脉相上看出老夫人的身体.....为什么会多长....呃......不是.....这该怎么说呢?”
钟姑姑急了,几次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了回去,面露为难之色,憋的都开始有点喘。
两眼睁的颇是天真的邵小春,在这些断断续续里的描述里,仔细的开始揣摩了起来:体表.....多长.....说不出口的为难.....一个老太太?
算了,这事还是回去跟水仙花说说,估计他能猜个八九十出来。
眼下......稳住这二人才是关键。
脑袋里的小计谋正上下翻飞的痛快呢,心口处却像是被长针毫无预警地给扎了一下,紧随而来的就是一阵刺痛。虽然这刺痛甚是轻微,轻微到让她觉得刚才的痛感好像是错觉,可她还是下意识地捂了捂胸口。
白天睡多了?还是晚上吃多了?
她皱了皱眉,眨巴眨巴眼,心脏那里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平静。
可能是最近想的太多了。
她悄悄地叹了一口气,想起如今自己正扮演的角色,又继续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扯着衣裳的一角,踟蹰了很久,才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开了口,“这病我只能诊断到这里,具体牵扯到药方,念安实在不敢大意,如果.....如果舅舅信得地念安,念安想请师父来试上一试,可以么?”
“你还有一位师父?”白世忠一脸不解地问道。
钟姑姑也不太相信的样子,也问:“不知道表小姐的师父是?”
邵小春又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犹豫了半天,才小声地说道:“我师父最忌讳我把他的名字说给外人听.....不过,既然是舅舅和外祖母,想来也不算是外人.....二位能保密么?”
白世忠和钟姑姑齐齐地点点了头。
邵小春在心底里笑开了花,面色又郑重起来,“我师父,姓庄,叫庄皮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