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真是乡野出生的村姑啊!
这般学识,空有一张如花似月的脸,又有何用?
荣太妃面上惊讶的神色太过于明显,导致众位贵女都不由自主地投去了一瞥。
一瞥之后,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副幸灾乐祸的笑意,真是白担心了,这般粗俗又怎么可能入得了皇上的法眼?天下谁人不知,当今陛下文思泉涌,一手狂草更是写得让天下读书人都不得不叹服。这般有品味的天子至尊,又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个空有一张脸的草包?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众贵女在心底里笑开了花,当真是天助我也!
倒是这当事人夏浅浅,由始至终从未在那张漂亮地过分的脸蛋上出现什么懊恼或者是悔恨的表情,她的唇角一直勾着礼貌的微笑,不闪不躲地直视着众人射向自己或鄙视或蔑视的视线。
六张试卷交上去了很久,皇上身边的朱福这才又折返了回来。
他微微一躬身,一张嘴还是那副标志的尖嗓:“各位贵女们,皇上从刚才的试卷里挑出了两张合心意的——请户部尚书云家小姐和左相家的叶二小姐与奴才一起去面圣!至于其他的四位小姐,皇上稍候会有赏赐送去各位的府邸!”
被点到名的两位小姐虽然竭力在控制自己想要欢呼雀跃的心情,可微微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她们此刻内心的激动。
而落选的四位小姐里,除了夏浅浅,其他人脸上的失望无处掩藏,精心描绘的双眼一瞬间像是一口枯了上百年的破井,了无生息。甚至其中的一位站立都显得有些困难,若不是有近侍搀扶着,这会估计已经腿软到跪倒在地了。
夏浅浅冷眼旁观着这些做着母仪天下美梦的女子,唇角讥讽的笑意却怎么都无法掩饰下去。
皇后.....当真是那么好做的么?
她低垂着视线,并不想在一众落选的贵女中表现的太特立独行。只是她现在要好好想想,一会出了宫之后,要该如何应对主子对于这一结果的雷霆之怒。
虽然一定会脱层皮,但是她的心底却不由自主的松下了一口气。
她不想进宫,不想当什么皇后,更不想做为主子的细作,潜伏在皇上身边,一想到以后她都要过着这般胆颤心惊的日子,她觉得也许脱层皮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她这边正考虑着如何能在主子那里脱身,荣太妃看到皇上选出来的两位,也觉得在意料之中,于是她客气地问道:“公公,剩下的这四位贵女,皇上那里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么?如果没有,本宫一会就安排人送她们出宫了。”
朱福笑了笑,说道,“皇上那里没什么特别的吩咐了,一会还要有劳太妃娘娘直接送她们出宫就是。”
一句话,彻底捏碎了这几位小姐飞上枝头当皇后美梦。
四位不情愿,或不甘心的贵女们,此时也无计可施。只能挥了一把心酸泪,在近侍的搀扶下踉跄地离开了这毓秀宫的侧殿。
眼看着就要离开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了,朱福却突然几步跑了过来,有些气喘地问道:“请问夏家的小姐是哪位?”
夏浅浅一愣,还是礼貌的上前一步,等着这位大太监接下来的指示。
朱福有些尴尬的笑道,“奴才健忘,竟忘了陛下还有一道口谕要下给夏家小姐的!”
口谕?因为自己那幅惊天地,泣鬼神的‘作品’?她虽然惊愕不已,身体却已跪下准备接旨。
朱福清了清嗓,说:“陛下口谕,夏家世出名门,书香门第,嫡系子孙竟这般才疏学浅,目不识丁,实在是有辱先祖的声誉。所以,”朱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很是晦涩了扫了这夏家小姐一眼后,又接着说,“所以,即日起,请夏小姐每日巳时准时进宫,由陛下亲自传授你识文断字,不得有误!夏小姐,领旨谢恩吧。”
夏浅浅一直保持着礼貌笑意的脸立刻僵住了,不敢置信地望着朱福。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其他的一众贵女们。
几位小姐看着夏浅浅的眼神仿佛都带着小刀子,可是贵人在场,她们也只能咬着牙忍耐。
尤其是当选的那两位,此时此刻这道口谕像是无数个巴掌扇到了自己的脸上!其中的那位叶家二小姐,面上的狂喜还未来得及收拾掉,这突然其来的变故让她两眼通红,恨不能上前一把撕碎了这个小贱人!
而那位云家小姐看上去就淡定的多,她只是轻轻抿了抿唇角,面上仍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掩在袖子里紧紧攥着的手指,这会想要松开却已经有些麻木了,张弛都困难。
凭什么?
就凭她长的好看么?
夏浅浅也在心底咆哮,这剧情发展的怎么会偏差这么多?
朱福可不管这几位的心情,乐呵呵地说道:“三位小姐请随着奴才一起前往正殿去谢恩吧,太妃娘娘,您这边请!”
夏浅浅的脸彻底黑透了。
毓秀宫正殿。
颜煜身穿一身天青色蟒袍,带着束发金冠,想来是要面对女眷,自然将身上威势收了收,他慵懒地斜倚在太师椅上,面上带着一贯的温柔笑意,可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隐于袖子里的手心里现在全是汗。
贵女们鱼贯而行,挨个跪下行礼。待她们行礼完毕,就被侍女礼貌的请到一边的小案后入座。
上座的颜煜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影,虽然他只是匆匆一瞥,只是那一刻,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看到那熟悉至极又丑到无与伦比的字迹时,他居然有想哭的冲动。
七年了,他终于又见到了他的乔荫!她看上去比七年前要成熟了些,样貌却丝毫没有改变,还是那样美的惊人,就跟自己梦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七年前,乔荫就不爱读书写字,每次师父上课,她总是会找各种借口逃跑,哪怕是师父相逼,那些一堆又一堆的抄写,也都是自己和秦墨帮忙完成的。师傅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真假,有的时候假装自己瞎了看不出来,有的时候心情不好,不想再装瞎子,就连他二人一并都收拾了。
那是他的青葱岁月,对于他而言是何其珍贵!
些年里,他看着那个肉团团变成一个小小少女,他曾经以为她一定会是自己未来的新娘,他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带着她去见母亲的时候,她脸上那激动而又努力控制的表情。
他这一辈子,能想起来当是美好的往昔,也只有那段时日了。
所以,他给的考题才是往昔。
他很清楚,她的往昔里肯定是没有自己的存在,还是不由自主的出了这么一个题。
登基后的这些年,他想尽了办法寻找关于她的线索,却始终没什么进展。若不是秦墨心细如尘,想来或许还不知道要过多少年,他才能再次见到她。
“陛下。”一声轻轻的叫喊打断了颜煜纷飞的思绪,“您没事吧?几位贵女还在等着您示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