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刀枪剑戟中,才能有真正安宁的尘埃落幕。
将你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我实在无法忍受,你住在我的心里,你死了,心,也就死了!
将那一张布帛,和几张手书的密旨扔到母后手里,他就上路了。
风扬起他的发,那是一个狂奔的身影,因为他把他的心,送去了一个危险的地方。
让萧少岸炸那山峭壁的计划,他没有告诉垠弟,没有告诉母后,那是很危险的,很危险的一步棋。
在天央宫的皇太后,看完第一封密信,皇太后李姝仪,哭声恸然,垠儿已经置于那步田地,你再去,却是更危险,更错的一步棋。
只是,如郎东昱者,如萧少岸者,如皇太后者,谁都知道,这却是让列国更肆无忌惮蠢蠢欲动的好诱饵!
诱饵很好很强大,只是太惨太危险!
郎东昱不怕,危险,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危险,是为了住在心头的女人,值得!
再者,能给拆字做如此精辟震撼的注解,如果……
失去了,他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个女人。
所以,楚国乱了,楚国的王爷自动上门要求协助篡位。
吴国乱了,太后干政,外戚专权,残杀国姓宗族,在金樽国的秘密协助下,燃火萧墙!
楚王一咬牙,满身满脸的暴烈之气,黝黑的臂膀迎风一挥,继续开船前进,他的东都,坚固得很呢!
吴军疾速后撤,回援国内,经金樽国茫茫林海覆盖的山脉,遭遇红衣教和当地酒卫的夹力奇袭,摸不着踪影的战争,使得吴军阵脚大乱,犹如困兽,困顿山中。
阮宁波站在船头,身体已经好了大半,非常诚恳的向韩嫣说了要去甲板透风的请求,却不等韩嫣答复,就上了舷梯。
有时候,行动了,别人就来不及思考你是不是逾越了规矩,而对你的行为默许。
曾经在人间酒浴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能生存,阮宁波的个中技巧都摸得很透彻。
苍茫的金水江依然苍茫,曾经的那场洪水好像不留一丝痕迹。
渺渺烟波水雾中,阮宁波仿佛看见了一个身影,奋力搏浪,青紫着唇,抱紧一个女子,挡去一块块木板,一棵棵张牙舞爪的树干,头破血流,肋骨尽断,蹙眉咬牙,奋力与洪水搏击的身影。
他还活着吗?
她即使是落到敌人手里,可还有一丝生机,他,为了不让人拿做把柄,就那么孤寂凄凉死去吗?
前一天,她醒来时见了郎东垠坐在床沿,她说了那境况。
郎东垠沉默了半晌,声音有些苍凉,说,那是杨天问吧,可,他只是保皇上,视其余人的命为草芥,如我,也没那待遇!
接着又说,皇兄一定很伤心,杨天问是跟他一块长大的,亲如兄弟。
皇帝身边能有几个亲近的人,他可以信谁呢,这仅有的,也,死了!
象是感伤的气氛蔓延了,郎东垠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说:“谢谢你来救我,也请你不要怨我皇兄,身在其位,不得自由,他有一颗最柔软的心,只是藏在不为人知处!如果,你愿意,如果你可以,就多少给他一点温暖。”
走远的时候,阮宁波还听到郎东垠的低喃,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孤独,望不到边,暗无天日的孤独,特别是这孤独的篱笆是你自己围起来的!
阮宁波的脸,有一阵抽搐,她恨,本怨,但是这样一席淡若浮云的话,涤净了她心中的浮浮沉沉。
本以为,救她的是那个脸肿的认不出来的士兵,本来以为郎东昱只是在一边闲舞轻风,谁知,一直是他,紧紧的抓着自己,虽痛彻心扉,虽伤痕累累,但,不离不弃。
岸上,他在问她是否要把那士兵埋了的时候,是怀着什么心情呢?那时,她以为他是在嘲笑她,现在想来,他一定咬着牙忍受那种那种痛吧!
她挖坑的时候,他始终没有动,是无法动,还是不忍心,亲手看着自己亲如兄弟的人的脸一点点消失在他眼前?
郎东垠说他的皇兄有着一颗最柔软的心,那时候那最柔软的心一直在低泣吧!
只是,阮宁波没料到的是,郎东昱当时确实是在嘲笑她,嘲笑她埋葬一个死去的士兵,在浑身是伤的情况下!
不是他对杨天问不在乎,那可是他从小玩到大忠心耿耿的兄弟啊!割掉身上的一块肉,疼吗?就是那种痛。
杨天问护着郎东昱,郎东昱抱着阮宁波,当杨天问终于把皇上拖上沙滩时,郎东昱只是伸着手,在空中乱抓,那个女子还半身在水里,可是他已无力拖住。
杨天问那时已经接近坚持不住,但是还是爬着过去,把阮宁波往岸上推挤。
一个上游飘下的横木撞击到一个木板,借着洪水的力道,那木板就那么直直的插入了杨天问的背,血啊,就那么喷涌了天地。
杨天问变成了在阮宁波怀里的姿势,而当时他的手正护着阮宁波的身体。
尚在游丝之气的杨天问知道那是皇上喜欢的女人,还要奋力的爬出去,可是他已经爬不动了。
强抬起头对着郎东昱抱歉的笑了一下,在歪斜坐着的郎东昱咬着牙保持清醒的意识,杨天问的笑啊,象刀割在心上一样,那种烈火般的,灼烧啊!直直要把他,撕碎了!
看着最最亲近的兄弟一点点在他面前失去生命的气息,而他什么也不能做,连挪一挪,伸手过去都不能,他是废物啊!废物!
当阮宁波醒来,要埋了杨天问的时候,他忍不住讽刺,他为了什么?也许是杨天问曾经说过喜欢蓝天白云的自由舒适,他不忍心,让黄土污没了杨天问的天,也许是他心中蛰伏的狠烈,人既已死,怎能累生者?阮宁波流着血的手脚,在和沙石摩擦,他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