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妮亚躺在花岗石岸边一块低低的草地上。高处,草地后面是一片松林;低处,在悬崖脚下有一处湖水。环绕着湖水峭壁,投下阴影,使湖边的水面暗幽幽的。
冬妮亚挺喜欢这个角落。突然,湖边传来击水声。她抬起头,拨开树枝往下看。是个晒得黝黑的人在使劲划水,身子一屈一伸地正朝湖心游去。冬妮亚只能看到黑里透红的后背和一头黑发。这人跟海象似地打着响鼻,时而分水向前,时而左右翻滚,时而潜入水下。他终于累了,静静地仰卧在水面上,两臂摊开,身子微屈。由于烈日直射,他眯缝着两眼。
冬妮亚放开树枝,暗暗发笑:“这样可不太雅观。”于是,她重新看自己的书。
她聚精会神地看着维克多借给她的书,没注意到有人越过草地和松林之间的岩石。直到那人无意中踩落的小石子儿掉在她的书上,她才一惊,抬起头来,只见保尔从上面跳了下来。这种不期而遇也使保尔感到惊奇,他有些不好意思。
“吓了您一跳吧?我不知道您在这儿,我不是故意来的。”
冬妮亚见他头发还湿漉漉的,猜出刚才游泳的就是他。
“您并没有打扰我呀。咱们随便谈谈吧。”
保尔疑惑地望着对方。
“咱们能谈什么呢?”
冬妮亚嫣然一笑,指指一块石头说:“您怎么老站着?坐呀。能告诉我您的姓名吗?”
“保尔·柯察金。”
“我叫冬妮亚。瞧,咱们这不就认识了。”
保尔窘迫地揉着手里的帽子。又是冬妮亚打破沉默。
“您常来这儿……”她不想让对方知道刚才自己看见他游泳,
便接着说:“……散步吗?”
“不,不常来,得空才来一次。”
“那么您在哪儿工作呢?”冬妮亚进一步问。
“在发电厂烧锅炉。”“您那么会打架,在哪儿学的?”冬妮亚出其不意地探问。“我打架跟您不相干吧?”保尔不满地低声反问。
“您别见怪,保尔。我觉得挺有意思。那一拳打得太棒了!不过也许出手狠了点儿。”冬妮亚说完,爽朗地大笑。
“怎么,您可怜他吗?”
“才不呢。苏哈里科是活该。那个场面我看得开心。听说您常打架。”
“谁说的?”保尔警觉起来。
“维克多。他说您是打架大王。”“原来是那个混蛋、寄生虫。”“您为什么出口骂人呢?这可不好。”
保尔很不痛快,心想:“我跟这怪女孩闲扯什么?瞧她那模样,还想管我呢!”
“您为什么这么恨维克多?”冬妮亚又问。
“那个大少爷,一副娘娘腔。仗着家里钱多。他钱多又怎么样?我才不把他放在眼里呢。他敢惹我,就要给他点儿厉害尝尝。”
冬妮亚后悔自己提到维克多。她扯开话题,问问保尔的家庭和工作情况。
不知怎么的,保尔打消了要走开的念头,详细地回答着。不再感到拘束,连哥哥没回家的事儿也告诉了冬妮亚。两人谈得很投机,不知不觉,在草地上坐了好几个小时。突然,保尔跳起身来。
“糟糕,我该上工了。这下师傅准得发脾气。好吧,小姐再见,我得到厂里去了。”
冬妮亚也立刻站起来,穿上外衣。
“咱们一块儿走吧。”
“不行。我必须快跑,您跟不上的。”
“咱们一起跑,比比谁快。”
“您要跟我比?”
“没错,就要和你比。咱们先从这儿走出去。”
保尔跳过岩石,又伸手帮冬妮亚跳过来。两人走上直通车站的大路。
“赛跑开始!一、二、三!您追我吧!”冬妮亚快如旋风,向前飞跑。皮鞋后跟一闪一闪,蓝色外衣随风飘着。
保尔在后面追,原以为两三步就能赶上的,不料一直追到车站附近,才赶上。他猛冲过去,紧紧抓住冬妮亚的肩膀。
“捉住了,捉住了!”他喘着气欢叫。
“放开!怪疼的。”
两个人都已气喘吁吁,心头乱跳。冬妮亚实在累得不行,似乎不经意地稍稍倚在保尔身上。保尔顿时觉得和她十分亲近。这只是一瞬间的感觉,但却深深地留在了记忆中。
“没人追上过我!”冬妮亚说。
保尔开始觉得她跟别的千金小姐不同,有些特殊,而且跑起来快得要命。
很快,他们挥手告别。
冬妮亚朝家里走去。她回想着刚才同黑眼少年见面的情景。连自己也没有料到,这次巧遇竟使她非常开心:“他多热情,又多倔强啊!一点儿也不像我以前想像的那么粗野。至少,他完全不同于那些嬉皮笑脸的富家子弟……这样的友谊会挺有意思。”
冬妮亚快到家的时候,看见莉莎、涅莉和维克多正坐在花园里。维克多在看书。显然,他们在等她。
冬妮亚跟他们打过招呼,便坐在长凳上和他们海阔天空地聊。这时,维克多挪到冬妮亚旁边坐下,轻轻地问:“那本小说您看完了吧?喜欢吗?”
“哎哟!那本小说,”冬妮亚这才想了起来,“我把它……”她差一点说出把书忘在了湖边。
“我,我不喜欢。我已经爱上了另外一本,比您那本有意思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