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思二十四年,明国都城唐陵。
明国人大多习武,文风却也盛行,身怀武技的文人墨客不在少数,主要原因还是明国以礼治国,“武是国术,礼是国体”的思想在明国人心中根深蒂固,侠以武乱禁的事情鲜有发生。
唐陵是一座大城,坊市划分严格,整体规划承品字状,自城南向北地势逐渐升高,站在南城门望去,最北面耸立的巍峨宫殿便是明国的政治权利中心,明国皇城。
今日早朝散去,三三两两的朝臣们正聚在一起说着什么,每个人脸色都略显不同,但大多数人面色都不太好。
“陛下的身体……唉……”廷尉崔冰拉着身边的一位朝臣意味深长的叹道。
崔冰身边的朝臣叫王朋之,是当朝中书令,听了崔冰的话,也是连连摇头,道:“是啊,已经几年了,前些年陛下只是精神略有不济,如今却时有昏迷,今天早朝竟然咳血。唉……”
……
皇宫御书房中远思帝斜靠在龙榻上,身旁太医正在诊脉,动用自己医道修行过渡真气,远思帝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睛微闭。
忽然榻边的空气一阵不规则的抖动,好似水滴滴落水池泛起涟漪,转瞬之间一个大活人就出现在远思帝身旁。
远思帝睁开微闭的双眼,也没有去看那个诡异的人,好似对着空气忽然开口。
“陆卿,我欲将神迹司交付到冠军王手中,你道如何?”
那个诡异的人,本命叫陆忱,是一名实打实的修行者,此世修仙者不少,得道者却无一人,修仙不是什么隐晦的话题,但仙人却很难在俗世得见,一般的修仙者都是远在洞天福地,或是江湖历练、斩妖除魔,很少参与庙堂之争。普通人他们可以杀,并不会受到天谴,但绝对不会成为帝王手中之剑,这也是各个门派的准则。
而这叫陆忱的人,本是某一修仙宗门弟子,后因某些事情被逐出山门废去全身功力,在明国皇都中沦为一名乞丐,虽无修为,但气质已然经过仙道改变,自是有些超凡脱俗的感觉。
远思帝在一次微服私访中偶然得见,便知此人定是修行者,于是带回宫中拿出明帝代代相传的长生丹给了他,陆忱毕竟是修过仙,基础极好,只用几个月就恢复到原先的功力,自此他便留在远思帝身旁,心甘情愿做一名暗卫。
远思帝是一名有宏图大志的帝王,他从未让陆忱做过诸如暗杀、战争的事情,因为远思帝知道他让陆忱去做,陆忱一定会做,但也会失了他的忠心,更会引发原来宗门的注意,得不偿失。
远思帝暗中组建了神迹司,这个部门没有位列正规的行政部分,不归中书令管,只对他远思帝一人负责,除了极少数的宫人,其他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部门。神迹司专职掌管天下情报,无论修仙门派还是各地官员,门下大多是身负修行者,均是陆忱亲自挑选教导。
现在远思帝似是身体状况不容乐观,把陆忱叫来交代神迹司的继任者。
陆忱看得出来,远思帝操劳太多,心神受损严重,怕是真的时日无多。
“陛下,当年的长生丹……”,陆忱便是用长生丹重塑筋骨,那个药效他知道,可能就此再无长进,但本身就是废人,长不长进没什么必要,能拿回巅峰实力已是万幸。
远思帝摇摇头,笑道:“朕给你的那一粒,已然是最后一粒。长生丹,说是长生,也不算长生,他可以让你恢复巅峰实力,确实可以让我恢复壮年体格,但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先祖共留下三粒,到朕这里只剩下一粒,先帝告诫朕,此丹仅可用于拯救明国于水火中,只为江山社稷,而非帝王长生,朕给你便是如此。朕不需要它,这明国也不再需要朕。”
陆忱没再说什么,转而开始想刚刚远思帝类似“托孤”的遗言。
冠军王,李廷池,他认识,也查过。为人刚毅勇猛,果断,有将才,对明国有着强烈的归属感,要说缺点也不是没有,他是一个典型的贵族思想,有着自命不凡的秉性,将很多人视为弱者。但他与其他皇族的区别在于,李廷池认为贵族有保护弱者的责任,而那些人认为弱者只有服从贵族的义务。
“贵为皇族,当享资源,然责任深重,国难民艰之时,此身可抛。”
这是当年李廷池率军抗击燕国入侵时祭旗之语,当时陆忱就在他不远处看着。
“陛下,可太子犹在。”陆忱觉得可能是远思帝想让李廷池继承皇位,但太子还在,这就有些麻烦。
远思帝笑着摇头:“非也,朕并非要另立太子,只是想把神迹司交到冠军王手中,因为只有他适合。”
陆忱了然,李廷池,确实适合。
接着,远思帝叫太监颁布诏令,让太子监国。
…………
明国太子名叫李廷言,是当朝皇后所出的长子,算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本该就是他继承大统,早在十几岁时就被立为太子,远思帝并未阻止他结交群臣培养党羽,李廷言也并没有什么谋反之心,只是在给自己将来登基后铺平道路,与兄弟之间的交往也相对平和,明国皇室虽有一些龃龉但手足相残的事情却没有发生过,主要原因还是历代帝王立太子较早,且对太子的教导严格,太子德行不失,身份明确无虞,也就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李廷言接过父皇的诏令,却也没显得多么高兴,父皇颁发这个诏令,很明显是身体很难支撑,远思帝对他不错,李廷言也是发自内心的爱戴他的父皇,虽是即将继承大统,可毕竟血脉相连,还是提不起太大的兴致来。
一路茫然行至前厅,那里已经有很多朝臣等着了。
“太子殿下监国,实是不幸中的万幸,我等老臣,深感陛下之心。”说话的是吏部尚书常席,是很早就和太子交往的朝臣之一。
李廷言应付了几句,就让朝臣们散去,常席却是留下,似是有话要说。
李廷言坐在首座上,开口问道:“常尚书,有何事?”
常席放下茶杯,起身作揖行礼,道:“太子殿下,既已监国,应知陛下的情况,老臣便不再多说,只说那不可言之事后的事情。殿下知道,如今各王尚在京中,不足为虑,陛下在……在那之前定会令各王返回封地,但现在只有冠军王,远在西北边境,而且他手中却有实权实兵,不得不防。”
李廷言皱了眉头,他是太子,也是大哥,远思帝从小教导他爱护弟弟妹妹,不可多生猜忌之心,这有违明君之道,听了这诛心之言心里还是有些生气的。
“常尚书,此等诛心之言,可知是在向谁诉说?本宫可不仅是太子,也是冠军王之兄长。”
常席听罢,也是冷汗直冒,他不想挑拨是非,只是想为不久登基的新皇扫清障碍。
“殿下恕罪,老臣深知殿下仁爱之心,对待至亲至诚至信,冠军王也是仁义之人,是老臣莽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廷言闻言怒气也消了一些,反过来一想也并非完全无理,自己手里没有什么军政大权,冠军王手里可实打实握有一支身经百战的精兵悍将,确实不可不防,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是。
“无妨,本宫既已监国,那便总领诸多事物,然军政之事非我所长,自燕国被冠军王千里追击后元气大伤,西北短期无忧。本宫入宫见母后时,瑶妃娘娘也在,也说是想念冠军王了,那便让冠军王交接边防事务后返回京中一段时日吧,帮本宫梳理军政之事,也顺便看看他的母妃,本宫也好久未见弟弟了,也有些想念。”
常席知道太子并非是信不过冠军王,无非也只是想求个心安,不然也不会让冠军王回来依旧能领军政之事,于是便告辞,去找兵部尚书一起颁布调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