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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彭沙与木夕

跑到詹木夕家的院子外,我才想起,离约定吃晚饭的时间还早,我也没有大门的密码,怎么进得了守卫森严的小区?

只好沮丧地走回我的水泥管小屋。

傍晚的垃圾处理场分外萧条。我一个人穿过一座座垃圾山,不时有松动的部分滚落下来,砸在杂草稀疏的泥土上。

远远的,看见我的小屋亮着灯,像放倒的圆柱灯笼。我的心中却不再有温暖的感觉……那里对我而言已经不是家了。

无论是一截废弃的水泥管,还是高级别墅,有了家人的陪伴,才能算是家,不是么?我的水泥管小屋因为丁丁的到来,有了欢声笑语;丁丁离开的那一刻,我就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家。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近小屋。小屋里有奇怪的响动,我停下脚步,心想,难道说……来贼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的小屋里尽是些改造后的废弃物,不值钱的。再说了,哪个小偷会来城郊的垃圾处理场偷东西?说是无家可归,来此借宿,倒有几分可能。

我满肚子问号,站在小屋的门帘外发愣。冷不防有人从里面掀开了门帘。

“呜呵,宇阳回来啦!”

正对上詹木夕的神情欢快的脸。

“木夕,你来啦。”

詹木夕早晨时的忧郁,此时已经烟消云散,又变成那个温柔活泼的木夕姐姐。

“早上忘了跟你说,今天晚上我爸妈要出去,家里没人做饭。所以我自己随便做了一点,带过来吃。我家饭厅太大了,吃饭好冷清。还是宇阳这里好!”詹木夕满意地环顾四周,一点也不客气地随手就拿起书架上的报纸来用。

小屋还多了一张崴脚小桌子,用个放调料的小碟子垫着,才保持水平。顺便说,这只小碟子我以前也没见过。

“木夕,这张桌子不会是你从家里拿来的吧!”

我摸摸它,除了有只桌脚压弯了,整张桌子还挺结实。

“才不是呢。呜呵。这是我在前面那堆垃圾山旁边发现的,感觉还能用,就搬来了。”詹木夕得意地拍拍小桌子,“花了我好大功夫才洗干净!”

我无语了。詹木夕是想做光桥中学的第二个垃圾君吗?哦不,她应该叫做垃圾娘吧。唉,反正这两个名号都不好听。小桌子,你不会也想通过我找主人吧?可别在詹木夕面前做出奇怪的事啊。

“你千万别学我。捡垃圾会上瘾的。”我调侃说。

“我觉得宇阳的生活方式很好。现在不是提倡低碳环保吗?呜呵,宇阳简直是领军人物嘛。要是光桥搞一个环保大赛,C班肯定又赢定了,我们有宇阳。”

得了吧,哪个学校会搞这么无聊的比赛。就算要搞环保比赛,也只是征个文,或者发动同学们上街发小传单而已吧。废物利用的比赛我上初中时也有过,十个参赛者里有九个做易拉罐花篮,够没劲的。

“明年学生代表大会的时候,我们联手交一个环保大赛的提案,怎么样?宇阳?这么有意义的事,一定会得到全校同学的支持!到时候,宇阳负责编写提案,我负责演说……”

身心俱疲的我,听到詹木夕的唠唠叨叨,像在冬天洗过热水澡一样舒适。

詹木夕YY了好一会儿她的“环保大赛”,才想起她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给我饭吃。她把大饭盒放到小桌子底下,又把带来的食物往桌上摆。

都是家常饭菜,番茄炒蛋、青椒藕片、虾皮紫菜汤,再加两碗洒了芝麻的白米饭。几道菜,色香味里,只有色香合格,盐和没放似的淡而无味。但白米饭非常好吃。

我嫌蹲着吃饭别扭,就脱掉鞋子,坐到小桌子边。詹木夕立即在那儿铺好了报纸,这样坐着会很干净。詹木夕的细心我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你的脚怎么了?”

糟了,不会是跑太久,脚臭了吧!那就太丢脸了。

“袜子都红了!你受伤了?”

詹木夕紧张地钻到小桌子底下,抓住我的脚。

“不,不会吧。”我很不好意思,赶紧把脚抽回来,自己低下头看。脚底板的前脚掌处,袜子染红了一个不规则圆,像摁了个指印在那儿。我扯掉袜子,才看清楚,那个位置刺进了一片闪着光的碎片。

这是……彭沙病房里的玻璃杯碎片。

还好,碎片扎得不深,我稍一用力就拔了出来,再用创可贴一贴就没事了。长期自己照顾自己,这点小伤小痛,根本不在话下。

詹木夕皱着眉头,看我替自己贴上创可贴,表情很怪异。

“宇阳……你刚从彭沙那里回来吧。”

“你怎么知道?”

“直觉。还有我也被她病房里的玻璃渣扎到过。”

“嗯。昨晚她要我再去看她,她想跟我说个故事。”我犹豫着要不要把整件事情和盘托出。

“什么故事?”詹木夕问。

“什么故事也没有。她只是找个借口跟我单独相处而已。”

詹木夕眉毛一挑,双手的手指交叉握拳,又松开,说,“我就知道,她不会放过你的。”

“何出此言?”我想詹木夕话中有话。

“她是不是告诉你,她没病?”

“对。”詹木夕一语中的。

“你相信吗?”

“不知道。木夕呢?”

“我也不知道。”

詹木夕端起饭碗。眼神飘忽不定。

“木夕。我很不安。”

“我不安了很久了。”詹木夕又放下了饭碗,“宇阳,自从彭沙住院后,我们班每个人,都被她单独地求救过。也包括我。她说自己没病,可是谁也不敢冒险救她出来,万一她真的有病呢?我们没法对她的生命和健康负责。昨天我带你去见彭沙,本来以为彭沙不会向一个只认识了几分钟的人求救。”

“你看出来她当时就在打我的主意,才会那么慌张?”

“宇阳是个很善良又勇敢的人。”

詹木夕看错我了。我悲哀地想。

我边吃晚饭,边听詹木夕啰啰嗦嗦地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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