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梁善梁心夫妇一起到了爸爸家,老爷子一看人全到了,直接问道,“什么时候走的,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见你妈最后一面……”
“爸,昨天快十点走的,妈是在睡梦中走的,没有痛苦,也算是福分了。”魏仁回答道。
“梁梦吴鈺也都去了吗?”
“吴鈺没去,出租车也坐不下五个人”,梁心解释道。
老爷子一瘸一拐走进卧室,由于年轻时从军腿被子弹伤过,此时的步子迈的更为艰难,“你们通知下亲戚,家里灵堂弄的简单点,你妈节约了一辈子,然后按老规矩,骨灰撒长江,这是生前我跟你妈说好的,我将来走的时候也是。”
“好,那后事就这样办了。”梁心应道。
“梁梦,你去外公家,我们现在忙外婆的后事,陪他说说话”,梁善打了个电话。
梁梦此时正换衣服准备出门,她明白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而自己的反射弧好像被突如其来的一切拉长了。
到了外公家,大人们忙里忙外,梁梦走进卧室,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外公在卧室抽烟。从记事起,外公是个特别讲究的人,床边两周永远垫着罩单,以防从外面回来的人把灰尘带到床上。梁梦喵了一眼书桌上的报纸,应该好几天没有翻过了,厚厚一沓,要知道以前的外公会把每天的报纸按版面的顺序依次排列好才翻看。
“你昨晚见了外婆最后一面吧?”
“嗯”,梁梦点点头,她看着外公哭肿的眼睛,自己也忍不住了,但还是强撑着没让泪水滴下。
“你做的对,我都不如你,我都没去看你外婆最后一眼......”
“外婆走的很安详,您就当她去旅游了,昨天晚上太晚了,所以我妈他们没告诉您。”
“她走的时候什么话也没留啊,让我以后一个人怎么办啊,我老了老了成了个没有家的人。”
“我们不是家人吗,外公你不要这么说,我难过。”梁梦再也忍不住了,和外公两个人一起放声大哭。
半天的功夫,简易的灵堂已经布置完毕,外公家成了一个会客厅,从亲戚到老邻居到单位同事,梁梦看着这些进进出出的人群,看着微笑接待的大人们,再望着卧室里不断向来悼念的人致谢的外公,她觉得这样人好残忍,因为外公需要的是安静,而不是一遍又一遍的叙述外婆猝然离世的经过。
回到家,梁梦拿出抽屉里那支已经没了电的迪士尼手表,她把时间调到了21点56分,那是外婆在她考上高中时送的,明天她要戴着它去和外婆做最后的道别。
清晨天微微亮,一行人出发前往殡仪馆。梁梦觉得一切充满了不真实感,同样的一群人,半个多月之前是来为外婆贺寿的,而现在......
两个多小时,一切都结束了,梁梦在殡仪馆一刻都没哭,这会回到家,忽然崩溃了。她拿出日记本,默默地写道:“外婆,总有一天我们天上见。”
这个时候,外公也需要人照顾,梁梦梁心两家轮流,尽管老人嘴上说着不用,但家里人都担心,怕老爷子出岔子。
外婆离开后的一个礼拜是中秋节,梁梦去到外公家,看到他站在阳台上抽烟,目光愣愣的望着正对窗口的巷子。
“外公。”
“来啦”,老人家的语速明显慢了不少,“之前你外婆买菜,都经过这个巷子,我算好时间就会在这看到她...刚才我好像看到她了。”
梁梦坐在阳台里的沙发上听着,她知道这是幻觉,但她更希望这半个月的事是一个玩笑。忽然,她看到外婆的遗照旁摆了一块月饼,明显是外公早上才放的,恍惚之间她看到墙壁上外婆生日时的照片,再看看那块月饼,悄悄的去厨房哭了。
而此时外公仍拄着拐杖站在阳台,嘴里不停念叨,“你太狠了,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梁梦的失眠也正是从这一年开始,她去看了医生,医生开了一些助睡眠的药,并告诉她是由于突然的生活创伤导致的,需要慢慢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