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婷在睡觉，仰面躺着，脸型饱满，憨憨的。肚子上搭了一条薄毯子，但是没有隆起，丝毫看不出怀孕的迹象。
呆头鹅，陈明佳一看到她就想。
虽然不像她们的学姐，也不是那种仗着漂亮就不好好学习和男生瞎混欺负人的坏女生，总之是有学生气的脸。
长得这么呆头呆脑，就算非常用功也甩不脱班里倒五名的人，为什么学人家跟大叔搞外遇？是傻到自以为很浪漫？还是真的被他爸骗？
意识到有人，郭婷从睡梦中惊醒，结果看到个年龄相仿的陌生女孩，顿时愣住，紧张地问：“你……你是谁？”
“陈明佳。”
陈明佳故意只说这三个字，看对方的反应。郭婷刚睡醒，精神还没完全恢复，对陈明佳的回答完全没有反应，再加上脸睡得红红的，更显得懵。
陈明佳只好又说：“陈青山的女儿。”
郭婷这才知道她是谁，第一反应是从床上起来，拿椅子给她。“你坐。”椅子搬到一半，她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不敢靠陈明佳太近，于是把椅子放到半道又回到床边来，远远地看着她。
陈明佳不坐，站着看她，说：“你叫郭婷？”
郭婷点头，紧贴着站在床沿，不敢坐。直到陈明佳说：“你坐啊。”她才怯怯地挨着床沿坐了。但见陈明佳还站着，又不安地重新站起来。
陈明佳只好不管她，继续问：“你十八？”
郭婷又点头，眼睛始终看着陈明佳，研究她的来意。
“你喜欢我爸吗？”陈明佳问。
郭婷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憨憨地说：“陈叔叔很疼我。”
“疼你？怎么疼你？”陈明佳不解道。她是真的不理解郭婷这么说的意思。身为父亲唯一的孩子，她从来没见过爸爸和其他小孩相处。
“就……”郭婷手扶着往床上坐，一边说，“给我买手机、电脑，还有很多衣服……”
陈明佳不等她说完就气愤地打断。她觉得郭婷傻兮兮的，一点也不像电视里的恶毒小三，跟母亲口里会勾引人的狐狸精也对不上号。
“我妈也这么说。”
郭婷还自己承认。
然后把脚也从地上收回去，钻进毯子里，上身倚在床头对陈明佳说：“可是陈叔叔真的对我很好，他从来不发火，我说什么他都愿意听，还觉得我很可爱。我妈就不怎么听我说话，她老嫌我烦。”
她说话的时候，双手扯着毯子叠在小腹上，像是在安抚里头的孩子。
陈明佳觉得恶心，就又打断她：“那还不是因为他想跟你睡觉？这样你也觉得他对你好？”
被打断之后，郭婷也不恼，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看陈明佳——那是大人看小孩的表情，是跨过了某种神秘门槛之后的人才有的笑。
陈明佳感觉受到了侮辱：明明郭婷就比她大一岁，可因为和她父亲的关系，竟敢用这种莫名其妙的表情看她。
——这实在令她忍无可忍，脱口吼道：“你笑什么？”
郭婷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被陈明佳的吼声吓了一跳，更下意识捂住肚子。而这种保护的动作无意中更激怒了陈明佳，令她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入侵者，需要被抵御。
“你很得意吗？”她气愤地说，“很得意怀上陈青山的孩子吗？”
郭婷注意到陈明佳的视线射到她小腹上，跟着低头看去，这才惊觉手正护着肚子。于是慌忙把手弹开，摊在身体两侧说：“不是的，陈叔叔并不想要孩子，我也不想，是我妈。我妈用针偷偷扎我们用的避孕套，我才怀孕的。”
听到她面不改色地说出“我们”和“避孕套”，陈明佳感到一种无声的刺激，细若锋芒，在她太阳穴和耳朵眼里扎，疼得恶心，像晕车时那样。
“可是看起来，你好像也很高兴。”她无力地说。
“哦，你是来给你爸爸求情的吧？”郭婷突然道，脸色轻松，还有点邀功似的得意。“你放心，我没有跟警察说实话。陈叔叔早就交代过。”
陈明佳已经生不起气来，只是有气无力地回她：“你是不是傻啊？”
郭婷却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妈会死。现在你就剩下爸爸了，我一定会帮你保住他。没有父母的话太可怜了，像我小的时候没有爸爸就老被人欺负。后来陈叔叔来了，才没人欺负我。他待我比爸爸还好，比我妈也好。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爸出来的……”
“用不着！”
陈明佳突然爆发，吓了郭婷一跳，想要说什么，也被前者堵回去：“你是傻子吗？陈青山他那是疼你吗？他是强奸啊！你明明是受害人，为什么要帮他说话？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大傻子都没你这么傻！
“到底为什么？你就这么缺爸爸吗？你妈也不管你是不是？就看着你被人欺负也不管你吗？如果是那样的话，那算什么妈妈？你叫她滚啊！你都十八岁了还怕她干什么？叫她滚啊！大不了就去死啊！死个妈妈没什么了不起的，没爸没妈也比你现在好！”
郭婷吓坏了，从床上下来，赤脚站在冷地上，慌张地说：“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
陈明佳更气，吼道：“你哪错了？你是受害人你怎么会错？明明是我爸强奸了你，你为什么要认错？为什么要对强奸犯的女儿认错？你是不是斯德哥尔摩有病啊？”
郭婷终于被骂哭了，手足无措地说：“你别这样，我害怕。我老实告诉你，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你爸碰我，他老喷那种香水，我闻到就害怕。可是他说他养着我和我妈呢，如果我不听话，我们俩都得饿死。我不怕饿，可是我妈收了他好多钱，她说她养我那么多年，得是我回报她的时候了。
“后来你妈死了警察找过来，他们又都说是我的错，说如果没有我，大家就都不会有麻烦。你妈也不会死。还有你们对门的邻居，听说也是我害的……”
“不是你害的。”陈明佳懊丧地承认，“是我……我和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