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日组织陈青山家里的亲戚找人。
屋里休息的不少，但似乎并不关心，或者没反应过来江杳杳是谁，拦着他们七嘴八舌问体貌特征，甚至找人的原因意义。
宋清商看不下去，板着脸大喊：“瘸子！坐轮椅的！还不认识就找陈青山！”然后率先夺门出去找人。
她是真急了，陈明佳的悲剧她不想再看一遍。不管江杳杳做没做过报复陈青山一家的事，做到什么程度，她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后者弄死。警察的职责不只是侦察犯罪，预防和制止也是。
崔日很快带人跟上。
日头一秒焦灼过一秒，找人的涌入葬礼现场，后者的混乱便更上一个台阶。好多人还没搞清楚情况就开始跑，以致边跑边问：“什么情况？找谁？”
而就在这样的混乱中，响器班子仍没乱套，反而一曲比一曲响，跟太阳比如火如荼，好像故意以它的力气起别人的哄，用它的不乱添别人的乱。
一片混乱中，宋清商忽然抓住崔日往地下车库跑。崔日马上明白她的意图，便反带着抄直线，连翻了两个栏杆，直接从最近的入口杀到地下——
陈明佳自杀的地方。
嘉园小区很大，地下车库也如迷宫。好在崔日熟门熟路，闭着眼睛都能摸到上次的墙角。
江杳杳果然在！
只不过被人塞了嘴、捆了手脚正往车里塞。塞她的是陈青山。
车是李静的，也即陈明佳用来自杀的那辆。杀死陈明佳的软管再次被连到尾气管上，另一端已通到车里。
因为地势，两个人没能得到潜入的机会，远远地就被陈青山发现。他动作很快，随即将塞到一半的江杳杳拉出，挂在胳膊上，另一只手则持刀比划上她的脖子。
是砍死李静的那种大菜刀。
宋清商眉头一紧，意识到陈青山正怀疑她怀疑过的事，也即不只他，包括李静包括陈明佳，都是江杳杳的报复对象。只不过她的怀疑仅限调查，陈青山的则要人命。
陈青山的眼神就是要人命的那种，凶狠，不计后果。
“陈青山，你冷静一点！”
她把手机交给崔日，上面已拨出罗队的电话，双手举起，掌心对着陈青山推进。浑身上下只有挂在肘间的透明长伞，那把惶急中早就忘记的伞。
“别过来！”
陈青山勒着江杳杳后退，但身后除了车、墙，再没多少可退的空间。
但宋清商还是不敢再向前，因为她发现江杳杳正像根面条挂在陈青山的手上，在嘴里异物和他胳膊的双重压力下呼吸困难，不时抽搐。
“我不过去。”
宋清商举着手强调，身后崔日已和罗队通上话，正让对方赶快过来。
“我不过去。”
宋清商再次强调，同时伸手指江杳杳：“她不能呼吸了，你把塞嘴的东西拿掉，不然等不到你动刀她就会死。”
陈青山扫了江杳杳一眼，飞快拽出她嘴里的破布，视线仍逼视着宋清商。
宋清商不敢在这时逆他的意，一边继续举着手，一边关切江杳杳的情况。
破布被拽掉后，江杳杳先是咳嗽，连带着干呕。但因脖子仍被陈青山勒着后仰，因此无论咳嗽还是干呕都极不痛快，泪花迸溅，眼周也红了一片。但总算脱离了窒息而死的险情。
因此宋清商不再看她，全神贯注对陈青山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想过，可是江杳杳不可能。你看她，离了轮椅连站都站不住，挂在你手上像根软面条似的，不可能是她。”
闻言陈青山忽然用刀把砸向江杳杳的脑袋，骂：“装！还他妈跟老子装！”
“住手！”
崔日电话还没挂就挥舞着向前，对陈青山忍无可忍。宋清商一个箭步蹿出去拦他。果然没等崔日话音落地，陈青山的刀刃就移到江杳杳脖子上，一道极细的红线立刻显现出来。
“再过来老子现在就砍了她！”他穷凶极恶地喊，眼眶鲜红。
“别这样，我们不过去！”
宋清商挡到崔日前面，用全身做出不靠近的样子，尽管她此时已比最初靠近了很多。
“我们不过去。”她郑重重复。
江杳杳的脸颊上滑下血道。那是刚才被陈青山砸的，穿过她厚重的刘海，才流到他们能看到的地方。她在哭，只是声音没出来，像被另一块无形的破布堵着，只有眼泪不停地淌。
“你别这样，为她不值得。”宋清商说，“你的罪民未必成立，郭婷……”
“现在还是郭婷的事吗？你不是找了高飞吗？你看你多聪明！”
他提着江杳杳的脖子，后者因此又不能呼吸。崔日再次待不住，宋清商拼命拦他，但反被他推着往前滑了一段。
宋清商只能高声向陈青山喊：“没用！她给高飞钱了，被收买的证人没有效力，高飞指控不了你！”
这话几乎是在说谎，所以她其实很慌，只是强装镇定和专业，妄图以此稳住陈青山。但陈青山会不会被哄住，她一点把握也没有。可她必须撑住，江杳杳的命还在对方手里。
她稳住心神劝陈青山：“就算罪名成立，也只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强奸罪不会判死刑。你请个好点的律师，最坏三五年也就出来了。更有可能……你看网上那些新闻，根本判不了几年。所以千万不要杀人，杀人的性质不一样，你没必要为了她搭上自己的命！”
“可她害死了明明！要不是她写那些狗屁日记，明明怎么会死？”
提到女儿，陈青山的愤怒攀升到极点。但也是第一次，他的愤怒里掺杂了其他的东西，那是陈明佳带来的。
宋清商马上抓住这点说：“你知道不是。明明那么聪明，就算没看到日记，只要她想，总能找到办法。明明是你女儿，她有多聪明你最清楚！”
陈青山五官抽搐，被她的话触动。
宋清商继续说：“明明太善良了。她去看郭婷，看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她接受不了。陈青山，你知道你女儿有多爱你，她把你当英雄，所以才接受不了……”
“明明……”
陈青山呢喃道，终于开始动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