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中”字样的牌子停止了颤抖，像门卫静静守候着手术室。墙上的大钟在旋转着，似乎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拨动着生命的指针……
“甄女士用麻醉药剂量比一般人大。加量好几次才成功。”，一个医生把头探出手术室门，笑着说，“是不是平时酒量也挺大？”
甄一圣点点头。
这段时间，对甄老师来说，是痛苦的煎熬！坚强的外表裹着痛苦的心。在女儿面前强颜欢笑，每谈到自己病情时，也只是“蜻蜓点水”。
人的心病是多么可怕啊！她明显憔悴了。往日的干练已不见踪影。如果她没有参加那次体检，如果没有发现身体异状。她不会有现在的心病。她可能还是生龙活虎的她。
看病，往往只重视身体上的病，而忽略心理上的。其实二者一样重要！
甄老师有话埋在心里。身边没有可倾诉的同龄人。她的内心是孤独无助的！我担心她无限绷紧的神经会受不了！
甄一圣呆呆地望着时钟。她盼望时间走快些，尽快结束这等待的煎熬。但又希望慢些，如果是噩耗，她不想快些知道。因为那样，她至少还有50%的希望。
她转过头来，问我：“你信‘好人有好报’吗？”
我说：“信！”
“那我妈妈有救了！”，她激动地说，“因为妈妈是个地地道道的好人！她从未做过坏事。即使别人对不起她，她也不会‘以牙还牙’。当妈妈发现爸爸有外遇时，她没有哭闹报复，而是选择原谅！给爸爸改过的机会，可是他却无情地抛弃了她！”
“我怀疑妈妈的病是多年心痛淤积而成的！”
“作为人，你妈妈是个少有的好人；作为老师，是个难得的好老师，师徒如母子，当时她把学生当成她的孩子看。我们很尊敬她……”我说。
“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无论遇到何种问题，都要勇敢面对！这是甄老师曾教育我们的话。”我说，“一定要坚强！好吗？”
“好……”她说，“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该怎么样…”
我擦了擦她的泪说：“伤心，可不能让妈妈看到啊！”
她使劲点了点头。
她和我坐在手术室门前的长椅上，焦急地等待着命运之神的到来……
手术室的门一命运之门一终于被打开了，佟主任走了出来，端着白色托盘，神情严肃。
“这是手术提取的肿瘤一部分。”他指着托盘上红色小肉块，说：“病人家属看看吧。”
甄一圣左手抓着我右手，她的十指渐浙用力，我的手被攥得生疼。
我知道她此时紧张到了极点！感觉似一个圣洁的羔羊，面对即将死亡的宣判！
“检验结果是…恶性的！晚期的！已扩散……”佟主任逐字逐句地吐出的这些字，犹如“晴天霹雳”，在我们脑中爆炸。
我感觉头晕…眼开始模糊，末日的黑暗似乎要吞噬白色……。脊柱窜出一股凉意，浑身乍起了汗毛……
甄一圣目光呆滞、脸色辣黄、双唇紧闭、眉头紧锁、深身颤抖，瘫坐在地上……
我把她扶到椅上。她呆呆地望着手术室的门，像丢了魂魄！又像精神出了问题！
悲伤压在她心中！我怕她出事，心想，最好让她把痛哭出来。
我说：“接着进行的切除手术，还得一段时间，咱出去透透气吧？”
她用心碎的眼神看了看我，表示默许。
那眼神使我好难受。我不敢再看她的双眼！
她整个身体靠在我身上，我搀着她出了医院。
到处是嘈杂的人群，到处是车水马龙。唉！大城市想找个哭泣的地方，真的好难！
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一条河和绿化带间的小空地。幸好有颗柳树，我们在倦坐在树荫里。
佟主任的话仍在一圣的心里颤抖！她的痛苦如岩浆被休眠的火山憋着，找不到出口！
我说：“乖乖，大声哭出来吧！”
一圣仰天嚎啕大哭：“妈妈……”
那是来自灵魂的哭泣！
那是孝心的哭声！
那是无助的哭声！
那是真情难以割舍的哭声！
那是生死两茫茫的哭声！
那是扣问命运的哭声！
那哭声，
令我心碎，肝肠寸断！
我看到，
垂柳为之低首，
河水流成眼泪！
大声哭泣过后，她嗓子哑了。
她紧紧地抱着我，身在哆嗦，一起一伏地抽泣着…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在那个陌生的大城市，在人潮人海中，两个无助的青年相拥而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