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宽敞,白墙一尘不染,白瓷地板剔明透亮,四根电棍从屋脊下垂成两排,白光如瀑而泻,穿窗的月光和灯光水乳般交融,温柔的白光如丝般润滑。
一人高的实木多层架从东到西矗立,每层都排列着长方形竹筐,筐内桑叶绿色欲滴,桑叶丛中有白白胖胖的蚕在蠕动。
突然,墙面上人影婆娑:忽明忽暗,忽大忽小,像敦煌飞天中的霓裳羽衣舞。
我屏住呼吸,轻轻转头,以便能看到架后之人。墙上的影子渐渐缩小,一个女子从架后转入眼帘:苗条的身躯裹着白色连衣裙,长长的秀发松松软软地坡在肩上。
她手捧桑叶,轻轻松开纤细的手指,像仙女散花,桑叶一片一片恋恋不舍地旋转着,轻轻地飘入筐中……
她温柔地轻触着蚕宝宝,脸上露出慈母般的笑容……
“是她?真是她!”我边想边揉了揉眼。
此刻,我好想变成蚕!
我感觉,眼前的画面就是浑然天成的艺术品,思想倘徉其中……
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在这尘埃之上,画面中的白光,似天灯照亮了我黑色的梦想!
我踌躇不敢敲门,怕惊挠了那令我发颤的美!
我把耳朵无限贴近玻璃。我听到了蚕吃桑叶的“沙沙沙沙…”声音,水滴叶子的声音,这些声音和映在墙上的动感光影交织形成了美妙的乐曲。
这乐曲是她从无污染的田间采来,那么洁净、空灵、温婉!它奏响了阳光的温暖和生命呼吸的韵律。
我如痴如醉的心在乐曲中流淌着:它穿过飘曳的叶子,从蚕宝宝的白胖身体上划过,从光束中飞过,从墙上的影子中越过,从蚕筐的孔中穿过,最后依偎在她的白裙边……
我整了整头发,左手捂住几欲出蹚的心脏,右手轻轻扣响了那“命运之门”。
“啪啪…啪啪”。
“谁?!”屋内传出惊呼。
“我!”。
灯灭了,美丽的画面立即被黑暗吞噬了,这可恶的黑暗好像也等了很久,显得急不可奈!我有些后悔敲门了,但又怎能不敲呢!
“你是谁?”。
“是…是我!”我嘴有些哆嗦,“我是…”
“天哪!你怎么来了?”她打断我说。
灯亮了,门开了,美丽的画面复原了。
“怎么进来的?”她望了望四周,惊魂未定!
我指了指墙。
“有人看见吗?”
“没有!”
“吁!小点声,隔壁有人,咱们去外面吧。”
她披了件黑色外套,小心翼翼地拉开院门栓,引领着我,摄手摄脚地出了门。
天边出现了几颗不知困倦的星星,月亮似在捉迷藏,多次从乌云后面钻进钻出,黑白在交替更迭。
被暴雨击打过的柳树枝,瘦惫地低着头。青蛙呱呱地叫着,似乎在宣告夜是它们的。
“今夜,这不平凡的一夜,应该是我的。”我想。
在村头的路边,她停了下来。
“有什么事?”她问,月光恰好照着她严肃的侧脸。
“你喂蚕的样子,太美了!我要是画家,今夜非得诞生一幅名画不可。”我说。
“那只是你的想象吧?这么晚来,不应该是为了这吧?”
“我是想要个结果!我们如若不成,我不得不结婚了!”我看着她说。
“那我祝福你!”她说,表情依然严肃。
我感慨:女人真善变啊,刚才在蚕屋是那样的“温柔似水”,转眼至此是这样的“冷若冰霜”。
我心里有些凉,但表面上假装未听见。
我说:“我们的共同特点是`不一样’!不同点还是`不一样’!这`不一样’会让我们变得`一样的’,这是天意!
可能每个女孩心中都有一个完美的白马王子,但是现实中的完美是不存在的!
我可能不是你理想中的最好的对象,但是,请你认真想想:如错过,此生会不会有些遗憾,甚至后悔:`曾有一份伟大的爱情,摆在你面前,而未加珍惜,你希望时光能重来,一定会对我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加个期限,你希望是一辈子!’
其实,我心中早已根直了一个英雄梦,此生不想平凡地活着,平凡的我会一直努力追求做个不平凡的人的!
你不要说,心中一点也没有我。深夜突访,我没说出名字,你都能听出是我!
我们就像天上那两颗幽暗的星,如果能走到一起,定会发出耀眼的光的!
如果你不是独身主义者;如果你不是上天派来凡间专职修行的,就请考虑考虑我的话吧!”
她静静地听着,沉默了良久……
她摇了摇头!
我的话没有打开她爱的心门,只是打开了一扇微笑的窗。这说明:我的话还未触到了她心灵深处。
这时,月亮钻进厚厚的云层里,弱如残烛的星星也不见了,黑暗又统治了大地。我的心跌进了黑暗的深渊中,在痛苦地挣扎着!
他们说:这时是最黑暗的时刻,至暗过后就是黎明。可是,我的黑暗己沉睡不将苏醒了!
我们沉默了良久……
我说:“天又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说:“好!”
突然,“嗖嗖!”两道汽车强光射来,击穿了厚厚的黑暗;歇斯底里的笛声刺破了可怕的宁静。
光愈来愈近,愈来愈刺眼……
“吱吱……”刺耳的急刹声像垂死的野兽在嚣叫。
车门打开,跳下一个高大黑影,径直向我冲来,在离我一臂之距时,抡起拳头,向我头部呼啸打来!
说时迟,那时快!陆婵猛地冲到我前面。
“哐!”重拳落在她脸上,她轰然倒下!
我急忙去抓黑影,黑影挣脱,“嗖”地转身跳上未媳火的车,“嘭”地关上车门,呼啸而去……
我狂追了一阵,急忙跑回来!
她晕倒在地,没有了意识,我喊着她的名字,她没有回应!
我拍着她,喊着:“你快醒醒!”
我手沾上了她流出的血!
雨倾盆而下,我们湿透了。我背上她跑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来,问:“我们这是在哪?”
“快到医院了!”我回头说。
医生诊断她身体无大碍,只是唇裂处会留疤。
这件事惊动了她家人、村民……
第二天,她哥哥捉住了并不认识陆婵的肇事者。
并不是每件事都会提炼出意义的。很多事就似用过的抹布,被岁月丢进了垃圾筒中,思想会很快忘却的,更不会追究它们曾存在的意义了。
但是,如果有朵冷艳的花,在满足你审美的同时,还能化作药物疗伤,甚至能救命,那么这花就不是美丽那么简单了!
陆婵那晚就似这朵花,勇敢地盛开在我的危险之中,使我切身体会到了“巾帼英雄”的美艳。
还有,这件事的最大意义是:使我“升格”为“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