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行李，谭向荣欲言又止。
这一幕落在龙凯眼中，但他什么都没说。
关灯，睡觉。
谭向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股浊气堆积在胸中，难以平复。
未来会怎么样？应该如何去做？他没有一点头绪。
不知不觉中，谭向荣进入了梦想。
梦境中，他变成了邓怡君，身处一片泥泞沼泽之中，天空中黑沉沉不见一丝光亮，只有漂浮的磷火散发微弱的光芒。
他想要挣脱出来，但身体却不断的下沉。有尸骨从泥潭中冒出来，半张脸是枯骨，那是邓怡君的父亲，母亲，讨债人，和实验体。惨白的白骨肢解拽着他向下坠落。
他想要呼喊，一层层骨掌捂住了他的口鼻。
一阵清凉传入口鼻，谭向荣冲噩梦中惊醒，大口的喘着粗气。
床边站着一人。黑色的衣衫，沉稳的面容不威自怒。
阎罗。
谭向荣猛的转头一旁的床铺上，龙凯正在酣睡，面容祥和。
“不用担心他醒过来，这种昏睡的迷香是后天武者所不能抗拒的。”阎罗说道，“我已经将解药涂在你的人中。”
原来刚刚奇怪的梦境，是迷药所致。
谭向荣眉头拧在一起。按照他原本的猜测，龙凯和阎罗是同一人。可是眼前的一切推翻了他所有的假想。
当然了，床上的只是龙凯伪装用的人偶。
之前，在龙凯听到邓怡君姓名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形成了这个计划。
邓怡君，这个名字他曾经听过，是那晚有意识的改造人的名字。
此刻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试探。
“好久不见。”龙凯说道，既然是演戏，那就要做到滴水不漏。
谭向荣的眉头没有舒展，他将从邓怡君听来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龙凯听完，低头沉思。
看来人体试验只是庞大计划的冰山一角。
邓怡君所说的是否是事实？为何如此庞大的计划为何此前没有听过一点风声？
“我应该怎么做？”
龙凯在谭向荣的话语中回过神来，看着谭向荣一脸等待答案的茫然，知道他说的是邓怡君的事情，面露嘲讽：“你为何要帮她？”
谭向荣的迷茫一瞬消失的无影无踪，眼神坚定像是两只太阳，“遇见不平之事，当然要管！”
“路见不平？”龙凯嘲讽的意味更胜，眼中浑浊流转。
“他人的人生与你何干？
“这世上不平之事多了去了，你管得过来？”
有些话学生龙凯不适合说，杀手之王阎罗说出来却恰到好处。
谭向荣直勾勾的看着龙凯的双眼，没有回应。
龙凯继续说道，“恐怕是有别的原因吧，你对那女子一见钟情？”
龙凯手指轻敲着床边：“或者我用‘见色起意’这个词更恰当一些。”
这个世上哪有什么一见钟情？那只不过是看上对方的皮囊罢了。
谭向荣神色不变：“不是！”回答声铿锵有力。
不是？死不承认吧。龙凯冷笑：“如果对方不是妙龄女子，而是一名半百老翁，你还会帮他？”
“会！”谭向荣脱口而出，没有意思停顿。
“如果对方是衣衫褴褛的中年乞丐，身上散发着恶臭？”
“会！”
“如果对方身体臃肿，脸上还长着溜肉？”
“会！”
“如果……”
等等……
龙凯一口气列出了十多种形象。每一种都超出了正常人的审美，有的甚至光是描述都令人作呕。
“为什么！”龙凯也有些疑惑了。他谭向荣，真就这么大公无私？
“遇见不平之事，当然要管！”谭向荣身影洪亮，与之前的回答无异。
龙凯沉默片刻，再次问道：“你知道公正世界谬论吗？”
公正世界谬论，简单来说，就是人们直觉的认为，有所付出就一定会获得回报。
换一句话来解释：天道好轮回？不存在的。更多的时候，老天爷都是瞎了眼。
好人未必会有好报。
出乎龙凯的意料，谭向荣回答道：“知道。”
“如果邓怡君不领情，还因为你未来的所作所为埋怨，甚至恨你，你还会如此？”
谭向荣没有丝毫动摇，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会！”
龙凯沉默了，谭向荣的心性远超自己的相像。
这个铁憨憨！！！
再劝说下去也是徒劳，白费口舌，谭向荣的正义感让他觉得头皮发麻，他长叹一声，“所以呢？你为什么要将这一切告诉我？”
谭向荣叹息一声说道：“直觉告诉我，这件事背后影藏着一个惊天的阴谋。以我现在的实力，撞上去只能是浮游撼树……”
“所以你想请我帮忙？”
谭向荣颔首。
龙凯摇头说道：“我不会帮你。”
意料之中，谭向荣想阎罗求职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阎罗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炙热的心。
那天实验所塌陷的时候，他本可以独立离开，没有必要救下一个刚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
龙凯悠悠说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你现在的身份和实力，还远远达不到达者的程度。”
“所谓达者，无外乎是权，势，力三种。”
“权，权力，身处高位能够做到的事情更多。”
“势，天下大势，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朋友和帮手多了，做事自然会顺利不少。”
“力，自身的硬实力。你现在只是一名后天武者，等你到了先天八重，守护者那个境界，一人便抵得上千军万马，到时候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谭向荣若有所思，在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人影。
……
“铁憨憨！不仅没心眼儿，连脑回路都是直的！不对，他或许根本没有脑回路！”龙凯不忿的自言自语。
这种纯粹的善良并不多见。
人之初，性本善。长辈庇护下的孩子们，没有见识过风雨，天真的认为这个世界是美好的乌托邦。等到年龄逐渐增长，经历了挫折和坎坷，年轻时候的躁动就平复下来，纯洁无暇的心灵，也在现实的污浊之下变得斑驳不堪。
成人大都都是冷漠的，或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扫门前雪。亦或者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人类虽然自诩智慧生命，但是本质上，繁华的城市只是钢筋水泥的丛林，只不过是换了一种竞争方式。
谭向荣是学生，也是军人，军旅生涯让他早就走出了庇护的屋檐，但是那种坚定的意志将心中的净土与现实的污秽隔绝开来。
看过世间的污浊，却出淤泥而不染。这种人，我们一般称之为圣人。令人钦佩，让人仰望。
可是，圣人都诞生于乱世，亦或者是圣人造就了乱世。
如果幼有所养老有所依，家家夜不闭户，不起争执，不生妄念，哪里还需要圣人来教化众生？
大盗窃财，圣人窃世。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如果换成龙凯，事情肯定不会这样发展。从擂台上邓怡君露出杀意的时候，事情就变得简单了——她绝对不会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不过，心中对邓怡君的父亲，龙凯倒是有几分兴趣。
一方面，他可能知道有关方舟计划更多的细节。另一方面，龙凯确实想“拜访”一下这位父亲……
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就是想查查水表，上门拜个晚年，再顺便问问他买墓碑的钱够不够。
呵呵……
龙凯来到楼顶天台，晚风凌冽，吹的衣衫猎猎作响。
朦胧的月光藏入云后，歌舞升平的城市，时刻都在狂欢，因此也更得孤寂。
两道灰色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浮现出来，好像凭空出现一样，站在龙凯的身后。
左边的那人身材魁梧，肩宽是普通人的两倍，右边的那人则恰恰相反，瘦弱的身形好像一吹就倒，十分矮小只有只到正常人的胸口。
龙凯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单，递向身后，“这上面的所有人，我要知道他们一个月之内详细的动向，包括他们每天和什么人接触，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包括他们拉出的屎是什么样的形状，只要有可疑的地方，统统记录在案。”
魁梧的男子双手接过名单。龙凯的下属——一号，是混混出身，擅长和一些地下实力打交道。
不要小看地头蛇的力量，他们就像蛆虫一样无孔不入，用得好就是一把藏在心藏的尖刀。
龙凯对矮小男子说道：“河登市中心建筑，黑匣，三天之内所有进出人员的名单。”
在常人的眼中，这是一份不可能完成的工作，黑匣的四周戒备森严，更何况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密道暗门。
“是！”矮小男子用沙哑的声音回应。
五号，以为瘦弱矮小，可以伪装变化成任何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甚至是一些人类大小的妖兽都能伪装。
“去吧。”龙凯挥挥手，两人没有动作，依然站在那里。
龙凯眉头一皱：“怎么？”
一号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
“这次……我们的对手是谁？”
以往的时候，人物的目标都很明确，自己人藏在暗中等待着发动致命一击。但是这次不同，情况颠倒了过来。
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
龙凯也很无奈，如果知道目标是谁，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毫无疑问，人体实验和方舟计划都有河登市的高层参与其中。
原本龙凯以为，人体实验就是这次行动的全部内容了，但是邓怡君的出现推翻了这一切。
所谓的人体实验，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很多的事情都受到掣肘，不能随心所欲。不然以龙凯的性子，还是直接打进去质问市长来的爽快。
龙凯耐心的解释道：“正是因为对手不明，所以才需要你们心经调查。”一号的身份特殊，他有一个已经故去的哥哥，那个人曾经是龙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最后也是为了龙凯而死，因此龙凯对一号分外照顾。
如果这个问题是五号提出的，那就是另一幅光景了，至少龙凯不会耐心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