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起的屏风后已经备好了浴桶,麟爷伸手试了试水温,随后打开药包信手拈来地抓起一味一味药材扔进去。墨鸦在一旁有些好奇地瞧着,突然发现了异样,麟爷总会将一些药拨出来。他拿起一片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被扔进水里的,似乎……颜色不太一样?麟爷瞥了他一眼“那是陈的。”随后哼了一声“居然将新药陈药掺在一起,真缺德。”墨鸦有些诧异地看着继续随意向外拨的男子,只粗略扫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些是陈药哪些是新药,此人对于药物的精通程度简直让人震惊。
麟爷从怀里取出一根东西,似乎是什么植物的根,暖金色的光泽,莹润的过分。
不同于之前的随意,麟爷这次小心了很多,用内力切下来薄薄的一片放入水中。原本无色的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成了红色,一种奇特的苦香散发了出来,墨鸦有些惬意地眯了眯眼,蛮好闻的。
麟爷收了那株护心草,看了看已经完全变成红色的药液,对墨鸦歪歪头“进去吧,要泡够一个时辰。”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时间短了都对不起我那一甲子的功力。”一旁的火鸾咬着糕点含糊不清地接了一句“一甲子对于你这个千年老妖怪那叫事么。”“嘿你这小崽,”麟爷边说边向她走“什么叫老妖怪,我是神兽好么?!”刚褪了狐氅的墨鸦顿了顿,刚出现两只妖这又来了一只神兽,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他也只摇摇头,再多的妖魔鬼怪也没有人可怕,人心的恐怖,他见过太多了。
火鸾透过屏风上的影子发现墨鸦在解衣,当即一口吞了手里的半块糕点就要跑过去“我帮……唔”卫庄黑着脸拎住她的后颈,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能不能克制点。”少女振振有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说了,我这是助人唔……”后半句话生生被卫庄捂了回去。麟爷看着拼命挣扎的火鸾与脸黑的要滴出墨来的卫庄就觉得好笑,摸了摸火鸾的头顶,在她还没来得及咬自己的瞬间收回手“来吧,我给你看看你背后的伤。”卫庄冷冷扭开头“不需要。”这次不等麟爷递眼神火鸾就直接把人扑到了床上骑在他身上开始解腰封“我来我来我来!”卫庄瞳孔一缩扶住她的腰没让她坐下去,瞪着少女无辜的脸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卡在胸口,半晌才有些头疼地挤出来一句“你已经快及笄了。”少女莫名其妙的点点头,对啊,她知道。“噗。”麟爷在旁边笑的手里的小白玉瓶差点掉在地上“她从出生就在狼群生活,你觉得澜那家伙会教她这些?”“……”算了。卫庄呼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下去。别骑人。”骑人?已经浸在药液里的墨鸦一愣,随后嘴角一抽,卫庄这家伙又在搞什么,有这么教自己妹妹的么?本着贴身侍卫应当照顾好自家主子的原则,他在心里默默地给卫庄记上了一笔。
火鸾嘴一撇“你以为我谁都骑呢!”她眼光可高着呢,一般人哪配让她骑?卫庄站起身解开自己的腰封脱下黑衣“任何人都不行,包括我。”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以及墨鸦。”如果不看好她,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墨鸦又愣了一下,什么就他,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少女显然觉得不可理喻,一跺脚就要继续跟卫庄理论,后者默默转过身,露出血肉模糊的脊背。火鸾瞬间噤了声,小心翼翼地伸出收了指甲的指尖,在即将触上去的瞬间顿了顿,又收手反手捉住麟爷往前拉“快快快给他上药!”怎么伤成这样,丫这是挺了多久。少女又心疼又愤恨“伤成这样不会说么?!是不是傻!”姬无夜这个老混蛋,看她不把他撕成一条一条的!麟爷看了一眼恨得直磨牙的少女,又扫了一眼卫庄的背“没什么大事,内伤不重,都是些皮外伤,处理的也很好,修养几天就好了。”他边说边将小瓶子里的浅绿色液体倒了上去“这几天注意别撕裂伤口,也别碰水,酒也少喝,多吃点清淡的。”药液很温和,接触伤口时透着丝丝凉意,倒是舒服得很。卫庄闭着眼,一动不动地任男人给自己上药。
“真的没事?”火鸾狐疑地凑近卫庄的脸,仔细地盯着他的唇猛瞧“什么没事,这么白,明显是失血过多!麟爷你能不能靠点谱。”麟爷差点没被她气笑“你逼着我出山给你们医伤现在又说我不靠谱,能不能讲点义气。”“嘿,”火鸾一叉腰“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唯小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要什么义气。”“行行行,”麟爷也不想跟她理论,这崽的歪理一套一套的“你是老大你说了算,成吧?”火鸾得意一昂头“那你就是不靠谱!”“是是是,我不靠谱。”麟爷在心里叹口气,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说话间他已经给卫庄包扎好了伤口,随手把衣服盖到他身上“好了,每天上一次药。”说着把手里的白玉瓶丢给火鸾,后者接住,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上面的鳞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晦暗“齐哥……”麟爷擦手的动作没停,但懒洋洋玩世不恭的神色微微沉了一分“始终差一魂一魄。”八年了。想到这儿,他轻轻呼了口气,无妨,自己有的是时间。“已经这么久,魂魄也该消散了。就算找到了他的转世,一具残魂又有什么意义。”卫庄从火鸾手中拿过小瓶收进腰封里,声音很冷。麟爷笑了起来“你才二十岁,当然不会明白活了一千多年老人家的寂寞。”卫庄哼了一声,瞥了一眼低头看着自己锋利指甲的少女,想了想,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已经未时,你该休息了。”后者摇摇头,跳下床榻悠悠然地飘了出去。
白泽看着对面的两人轻笑道“时候已经不早了,两位想吃些什么?我让膳房去准备。”白凤环着胸,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鹦歌礼貌地笑着,摇摇头“不必麻烦了。”男子抖了抖耳尖,摇了摇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八角银铃,一名身着素裙的女子走了进来,跪在白泽身旁“阁主。”白泽收了银铃“让膳房准备些吃食。”他又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多准备些清淡的。”这两人一看就不喜欢大鱼大肉。“是。”女子毕恭毕敬站起身,退了出去。
白泽起身,走到房间一侧的巨大木架前,拿了一壶酒“两位可会喝酒?”鹦歌摇摇头,她倒是能喝些,但也仅仅是与墨鸦时会小酌一杯,有外人时她向来滴酒不沾。对于杀手来说,酒是致命的毒药。白凤则干脆把头转了开去,他对这种东西没兴趣。男子叹口气“那真是可惜了这上好的桂流霞。”说着,他给自己斟了一樽,金黄澄澈的酒液在阳光下微微泛红,倒真如霞光般光彩夺目,淡淡的花香萦绕在三人鼻尖,几人仿佛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花的清香酿着酒香,醉人得很。
白泽见鹦歌似乎有了一分醉意,便轻笑着将酒樽递到她面前“专门给姑娘们酿的酒,并不烈,尝一点无妨。”女子迟疑了一瞬,接了过来“多谢阁主。”“姑娘客气。”男子笑着又替白凤倒了一杯,后者并没什么反应,只淡淡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白泽也不介意,喝了一口自己的酒,惬意地向后倒了倒耳朵。鹦歌看着自己手中的酒,轻轻地抿了一口,唇齿间刹那间弥散开一种清幽的花香,而后是在舌尖萦绕不绝的酒的甜香,并不燥喉,确实不烈。她看向对面看着自己轻笑着微微一挑眉的白泽,回报以一个微笑。他倒也是一个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