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白泽的耳尖停止了晃动,耳廓直直地朝向对面的女子“姑娘觉得,火鸾如何?”白凤微皱起眉,看向身边的人,后者的动作停了下来,垂眼看着手中的酒樽,良久才缓缓道“火鸾姑娘救了我与墨鸦,又帮我们脱离夜幕,与鹦歌而言,她便是主人。”主人?白凤显然觉得有些不可理喻,拧眉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白泽不动声色“那……姑娘接下来打算如何?”鹦歌自然知道白泽的意思,抬眼淡淡一笑“自然是尽心替卫庄大人做事。”狐耳再次晃动起来,幅度很小但频率很快,那双耳朵的主人显然心情很好。“我敬你一杯~”白泽的那双狐狸眼笑的弯弯的,冲对面的人抬了抬手中的酒樽,而后一饮而尽。只要不跟那小丫头抢人,怎样都好说。他继续心情很好地摇着耳朵。
墨鸦静静地靠在浴桶壁上,抬起手看了看。从手背到手腕上方,原本应当是苍白皮肤的地方满是青黑色的鳞片,看着有几分骇人。此刻,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一贯的笑意,眼神如古井般平静无波,却又像深潭一样能把人吸进去。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坚硬的鳞片,这只手背,也如出一辙。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只知道从记事起它就存在了,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也没人可以去问,每一个见到他手背上的鳞片都如同见了瘟疫般避而远之。远远绕开算是客气的,更有甚会用手边的一切去打他,赶他走。再后来被夜幕抓去丢入鬼山,那里的孩子依旧如此。那段时间他没有朋友,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同样被视为不详的黑色鸟儿。左右都是不详,索性便成了朋友。于是,他换上了一身黑衣,成为了墨鸦。从那以后,他成为了死亡的代名词,人们提起他时永远又怕又恨,但令他意外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很受姑娘们欢迎,上到千金小姐下到厨娘婢女,许是因为这张脸吧。他又用手指沾了些药液,擦去了自己眼角的花纹,看着指尖上的一点紫色他轻轻勾了下嘴角,他对自己的长相当然很满意,就算没有墨纹也是如此。他又想到了火鸾,那小丫头每次看自己时眼睛都亮亮的,也是因为自己这张脸吧。有时候,好皮相确实是个好东西。不知道她若是见了自己的手会是什么反应,他突然有些好奇,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还是不要吓小孩子了。
墨鸦又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右胸上的箭伤早已愈合,只剩一个疤痕,扎眼的很,但他也不在意,身上这么多伤,也不差这一个。胸口正中的那处凹陷也已经恢复平整,除了偶尔动的时候会有些钝痛外,倒也没什么事。玄翦不愧是罗网天字一等杀手,下手够狠的。墨鸦在心里小小的吐槽了一下,将视线停留在了覆盖在自己心脏处巨大的红色狼形图案上。生死契么……他的眼神有些晦暗,随随便便与别人缔结生死,他不知道是该说这丫头太傻还是该感谢她对自己的信任。他向来不喜欢枷锁,但这次的锁链,似乎并没有让他反感,只是……他叹口气,欠那丫头的,自己恐怕还不起了。罢了,自己连人带命,随她怎么挥霍吧。想着,他闭上眼,向下滑了滑,让鲜红的药液浸没自己的肩。水温很舒适,药液似乎有安神的作用,很快他便有些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间,他突然感到有些异样,一睁眼,一双溜圆的血眸就贴在自己眼前,他甚至透过那双眼看到了自己瞬间放大的瞳孔。墨鸦被吓了一跳,向旁一侧头,墨羽瞬间入手条件反射地向那人脖颈刺去。但几乎同时他便认出了那双血眸的主人,抬起的手堪堪停在了半空。
火鸾抱着一盆——没错就是满满一盆——的水果飘了进来,原本打算去馋馋那只乌鸦,结果却发现他似乎睡着了。那好吧,她刚要抱着木盆去馋卫庄,却突然发现这人似乎跟原来有点不一样,他一只眼睛上的花纹呢?于是她便放下盆子蹑手蹑脚地凑近了看,结果才刚一凑过去那人就睁开了眼,把她吓了一跳,猛地窜起来后退了一步。
墨鸦顿了顿,随后叹口气。这丫头怎么一点声都没有,万一自己收住手伤了她怎么办。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瞬间坐直了身子,自己正沐浴呢这丫头进来干什么?!卫庄那个当哥的也不管管!他不知道的是卫庄只瞥了火鸾一眼便继续喝酒,而麟爷正懒洋洋地半躺在窗棂上晒太阳,两人谁都没功夫去管他。
墨鸦看着正歪头凑过来的火鸾,有些拘谨地再次直了直身子,同时努力地想着有什么理由能让她出去。……该死,哪有什么理由。
“你这个……可以擦掉?”火鸾显然觉得很新奇,凑近了左右上下打量着他的双眼“我可以试试吗?”看着自己面前满脸兴奋跃跃欲试却又小心翼翼地少女墨鸦忍不住心情大好地勾起唇,闭上了眼。不一会,他便感到少女细弱冰冷的指腹轻轻贴上了自己的眼,小心翼翼地擦了一下,随后离开。没了眼角的墨纹,墨鸦的妖邪感少了不少,整个人干净温柔的过分。他睁眼便看到面前的火鸾正惊奇地捻着食指上的紫色,而她食指上那枚锋利的骇人的指甲早已被收了回去。墨鸦觉得有趣,此刻也放松了不少,便向后靠在了浴桶壁上。
“这是你自己画的?你会上妆?!”如果火鸾也有像白泽那样的耳朵,此刻一定要晃出花来。“嗯~”墨鸦好玩地歪了歪头,心情极好地看着少女双眼放光的看着自己。被美人喜欢总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那那那那那,”少女转了转眼,之后又凑近一分“那你可以给我也上一次吗?”墨鸦一怔,上妆?随后有点无奈地叹口气,又是束发又是上妆,这哪是侍卫做的?再下次该不会是更衣?他被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逗笑了,抬眼看到少女依旧期待地看着自己,他妥协地点点头。她眼中的光,让他无法拒绝。“哇~!”等墨鸦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已经晚了,少女已经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蹭啊蹭,她怎么捡到了这么一个宝贝!
墨鸦的手举在半空一时都不知该往哪放,夜行衣因为火鸾的动作已经整个滑了下去,勉强地挂在少女的纤腰上,肌肤相亲的异样感让他僵了半晌,偏偏火鸾还在他身上蹭啊蹭,他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肩头上的两团微凉的软肉,细腻的过分。真是要命。“姑娘你……冷静点……”墨鸦的嗓音有些不自然的哑,火鸾这才抬起头歪头“嗯?”了一声,他眼前一片炫目的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白的几近透明的胸口以及心脏处的红色印记……“咳。”墨鸦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他想让卫庄把这要命的小丫头带走,但那家伙日后少不了要嘲笑自己,还是算了。他有点头疼的皱皱眉。
“你很热?”火鸾环着他的脖子歪着头,一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脸这么红。”你这么搂着我不热就怪了。墨鸦暗骂一声,这哪是花魁,这分明是杀人的妖精。他用手指拎着夜行衣的衣角给她披好“水有点热。”总不能说实话吧。他边说边收回手,几乎同时,他就看到火鸾正看着自己的手背,血红色的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