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者晚年的视力好像很差,写出来都是很大的字体。”逊吉尔不想辜负达芬利的期待,认真地检视书本中有些陌生的文字。
“逊吉尔,难道说整个雨林村只有长者还认识这些文字吗?”达芬利看到逊吉尔的表情有些为难,小心地问道。
“很遗憾,据我所知,是这样的。”逊吉尔没有抬头,“这像是本日记,但应该不是长者的经历,因为其中提到过一些我从未听过的地名。您看这儿。”
逊吉尔翻开书中间的一页,里面夹着根黑色羽毛,泛着银灰色的光泽。角落中的烂泥忽然放下嘴中的食物,激动地大声吠叫,显然是对这根羽毛很忌惮。达芬利心想,怪不得烂泥会在上百本书中选中这一本,原来是因为它闻到其他野兽的味道。
“怎么了?”逊吉尔问道。
“或许是它在这根羽毛上闻到某种敌意。先把书合上吧,让它好好用餐。”达芬利笑着将书本合上,烂泥果然很快恢复平静,再次意兴阑珊地吃起肉干。
“日记的第一篇大概描述那位名字是‘伊苏’开头的年迈牧羊人,在深夜笼罩的某个河谷地遭遇地狱使者,他惊慌失措之下,跑进一个带有闪光石头的山洞,然而地狱使者像是拥有无限的视力,轻易地找到他,并用某种武器将他的手腕和脚腕齐齐割断,在他临死前抓下地狱使者的一根羽毛,应该就是这根。”
达芬利心想,希尔肯定通过这根羽毛进入过那位牧羊人临死前的记忆,但是逊吉尔讲述太过简略,他没法在其中得知更多信息,而且这本“牧羊人记忆”与凯蒂并没有关系,至少没有特别明确的关系。“地狱使者?这并不像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没错,也许这只是一种描述,从这根羽毛来看,像是某种动物或者某种鸟类,所以‘烂泥’才会那样兴奋,它每个晚上都会在酒馆附近对着鹫鸟瞎叫唤。”逊吉尔再次打开书本,隔着书页抚摸起那根羽毛,想要凭借触感得知一些信息,但并没有任何头绪,“很奇怪,如果这位牧羊人死在山洞里,那长者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经历的呢?”
达芬利突然有个冲动,想要将一些秘密透露给逊吉尔,这样就可以直接用他对于雨林村和永雾港的知识去寻找凯蒂,毕竟单枪匹马寻找线索时还需要掩藏自己的身份,实在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种令人沮丧的感觉在达芬利越来越靠近永雾港时日加强烈,他并不后悔抛弃断戈城的锦衣玉食去拯救自己的血亲,只是对于能够找到凯蒂这件事愈加不自信,时间已过去四年,达芬利时常悲观的想到凯蒂被杀死的场景,这总让他悲痛不已。
假如没有在昨天晚上看到弥特父子及所有村民在进行神秘仪式,达芬利肯定已经相信他们的淳朴善良,并且大方的寻求他们的帮助。但此刻,经过利弊权衡,达芬利还是选择继续隐瞒,只是应该用些方法让逊吉尔帮自己找找在这个书架上有没有关于凯蒂的书籍。
“长者所写的不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在记录历史的时候,并不一定需要亲眼见到,也许是道听途说、或是口耳相传。一个比你年长近百岁的老人,脑袋里总有些你不知道的故事。”达芬利曾经遇到过很多记录历史的吟游诗人,他们和宫廷中的史官不同,往往出现在乡间酒肆,在酒鬼赌徒的身上搜集故事。
逊吉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您说的很对,可这个故事并不有趣。也许是因为我略过太多细节。”
“那天早上我拜访长者的时候,她给我拿出一本书,告诉我那是她最优秀最得意的作品。但当时她太过劳累,只是匆匆帮我念给我一页。”达芬利装作在书架上寻找,“我记得那本书的名字应当是‘凯蒂’。”
“凯蒂?”逊吉尔也站起来和达芬利一起搜寻,但他在低层没有找到,就将椅子摆在书架前面,站在椅子上查看顶层。
“有没有找到?”达芬利急切地问道。
“三百七十二,卓尔·凯蒂?达芬利先生,这位女士的姓氏好像与您相同。”逊吉尔从最上层抽出一本薄薄的书籍,带出的灰尘让他忍不住咳嗽。
达芬利忍耐着喜悦,“是吗?真是巧合,‘卓尔’这个姓氏在中土十分常见。因为这是国王家族的姓氏。”
逊吉尔将书本递给达芬利,跳下椅子。“那岂不是所有‘卓尔’都是王室成员?”
“当然不是如此,霍斯王国和南方的传统不同,尊敬国王的人会将自己的姓氏改为王姓,以证明自己的是国王的子民。但仅仅如此,表面上具有荣光的姓氏不会为他们带来任何真正的财富。”达芬利的目光一直集中在那本书上,经过漫长地寻找,他像是触摸到凯蒂的衣襟,马上就能与她见面。
达芬利翻开书页,从书封上的数字来看,这本书比起刚才那本的书写时间要晚很多,而且书上的字体更大也更潦草,显然在写这本书时,希尔已经完全衰老,眼睛和手都已不怎么中用。当然,达芬利并不期待逊吉尔能够帮他翻译这些难懂的文字,他可以将这本书作为信物进入希尔的记忆从而了解其中的内容。
“这上面的字都很扭曲,不知道你能不能认出来。”达芬利还是先将羊皮书递给逊吉尔,让他先试试。
“人老了难免如此。”逊吉尔着手翻看,现在这本书比之前那本薄很多,大概只有几十页,逊吉尔十几分钟就将其看完。“您确定这是最好的一本?虽然我不能完全理解这些词句,但里面像是在记述一个姑娘某天的经过,几乎都是最常见的事情,比如说梳妆、用餐、缝纫,并没有特别之处。”
没能立刻得到有用的消息,达芬利有些失望,“或许是我记错了,最近喝的酒太多。”达芬利将书拿过来,随手放在一边,证明他并没有对这本书有任何偏好。
“是在酒馆吗?”逊吉尔疑惑地问道。
达芬利因为被书的事情分神,忘记逊吉尔已遗失自己昨天白天在他家喝酒的记忆,“哦,是的,别告诉你的父亲。前两天我和酒鬼索托喝了不少,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去世。”
“我也想不到,索托看起来还很健壮。他几乎是我们这儿力气最大的人,经常帮助别人抬木头来换酒喝。原本需要两个人才能抬起来的圆木,他一个人就可以举起来。”逊吉尔脸上也流露出些许悲伤,他对于索托并不像其父弥特那样憎恶。
“是啊,酒鬼在要酒的时候,赌徒在要钱的时候,能做出任何事情,这是他们的天赋。”达芬利苦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