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雨林村特有的幽默感吗?”达芬利绝不相信希尔的话,他活过二十五年,这应当是他所听过最荒唐的事情,假如说前面发生的一切关于梦幻的事情在现实中还能有迹可循,那使死人复活无异于白昼里七星闪烁,黑夜中烈阳当空。达芬利还没适应如何和自己身体内的希尔说话,就干脆不再尝试,依然发出轻声。
“说实话,你像个乡巴佬,见到一点陌生的东西就叽叽喳喳。”希尔的语调也不再那么冷漠,反而像是在教训达芬利。
“我可什么也没说过。”达芬利顺口辩解,但随后就想到希尔能够看穿他的想法,话说到末尾难免有点心虚。
“你在我面前没有秘密。”希尔戳穿达芬利的掩饰,“坦诚一点对咱们有好处。”
达芬利无奈地用舌头舔着嘴唇,稍稍消渴“那你就应该明白我的疑惑,一具腐烂的冰冷的尸体,能够再次活生生的站在阳光之下,就算再缺钱的吟游诗人,也编不出这样的荒诞故事。”
“我临死前告诉过你。”
“凡是得到的,必将付出代价。”达芬利小声呢喃,“但又有什么代价比死亡还可怕,会让你在权衡的时候有所犹豫。”
“那个预言你也曾置身其中,假如再次享受生命的代价就是变成畸形的怪物去啃食树木腐烂的根茎,你会坦然接受这一切吗?”希尔无不悲凉地说。
“你是说预言将会实现,并非只是你用来戏弄我的假象。”达芬利还是气恼希尔在脑海中呈现所谓的预言世界,使他害死逊吉尔,也许还有烂泥,所以一旦提到相关的事情,语气都会不自觉地加重。
“戏弄你?索托可是付出生命才让我的意识残存于你的脑海之中。”达芬利能够清楚地感到希尔转瞬即逝的悲伤情感。
“逊吉尔和烂泥也死了,而是死得很惨。”达芬利哼了一声,“对了,烂泥为什么会在听到笛声后变得凶猛残暴,模样也会改变。难道也是你们施展的秘术仪式?”
“不知道,那根短笛是索托在永雾港水牢中里偷来的,等他第二天在加兰高地过夜时,烂泥就在他的脚边。”希尔在诉说过去的时候,声音就会变得柔软一些。“至于它的变化,你推测的应该不错,它喝了不该喝的东西。”希尔在达芬利的记忆之匣中看到烂泥喝掉自己收藏的血浆。
“我也喝了,进入你的记忆,那到底是谁的血。”想起烂泥的变化,达芬利不安地问。
“放心,在凝固之前那就是普通的血液,和你身上流的血味道一样,喝了不会死人。”希尔有意地停顿片刻,像是在思考该如何将某个难以接受的事实告诉达芬利。“至于是谁的血,你应该不想知道。”
“告诉我吧,总被蒙在鼓里让我像个愚蠢的村妇。”之前以达芬利的学识与经历,他总是能比其他人显得更聪明更具智慧,所以他伪装成教士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然而这些日子他被希尔引入一个圈套,像是单纯的仙鹿遇到狡猾的猎手,只剩哀鸣的权力。
“我能看出来你在被饥渴折磨,别再自讨没趣,虽然你觉得自己是个勇士,但其实王室的奢靡生活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记更深,哪怕你不想承认。”希尔宛如全知,说话总是高高在上。
“真是个让人厌恶的老太婆,”达芬利恶狠狠地咒骂着希尔,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会知道,达芬利干脆说出声来。“快点吧,就像前天那样吓唬我,如果不会耽误正经事。”
“咱们要在村民消除死亡记忆之后,我的葬礼举行之前到达雨林村,”希尔说。“也就是后天日落之前,所以还得在这个深林徘徊一阵。”
达芬利在心中盘算,在看到希尔和索托死去的那个夜晚过后,他在希尔家呆了一日,拜访弥特家后跑了一日,现在已度过第二日的午夜,算是第三日,而逊吉尔曾说过葬礼将在第四天举行,也就是明天,并不是希尔所说的后天。
“我的葬礼我可记不错,村民们遗失记忆的一天就会在他们心中凭空消失。”希尔得知达芬利在暗自计算,轻声提醒他。
“只怕到时候我已经渴死。”达芬利一直在用自己的舌头舔舐嘴唇,但他的舌头也很干燥,完全没有作用。
“你死不了,晨曦露水能让你再苟活一段时间。”
“既然如此,”达芬利得到安慰,故作轻松地说,“赶紧告诉我那瓶血浆的来源,希尔女士。”
“你还在渴望那只狗带来的力量,想让它为你而战,我能看到你的阴谋。”希尔尖锐地指出达芬利的思虑,他猜想烂泥之所以变得凶暴,那瓶血浆肯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要继续驱策烂泥为自己杀戮或者护卫,就必须再次得到那种血浆。
“阴谋的本质是欺骗,但现在的我对你而言无异于啼哭的婴儿,毫无隐秘可言。”
“好,那你就坐到地上。”希尔有些无奈,“然后闭上眼。”
达芬利依照吩咐,盘腿坐在树下,双目紧闭。“要来了吗?”面对将要来临的未知恐惧,他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片刻后,达芬利忽然闻到一阵浓烈的肉香,他记得清楚那是炖山地羊的味道,前些天他还在弥特家品尝过。“睁开眼。”希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但这次听起来却很真实,就像是她正在自己的身边说话,并不像之前那样略带空洞回音。
达芬利能感到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他狠狠咬牙,乃至发出响声,他习惯如此下定决心,面对苦难。但当他突然张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正身处断戈城王宫的卧室。温热的阳光从巨大的塔形窗户照射进来,金色的绸缎窗帘收在两侧,但达芬利没时间辨别上面的银线刺绣是否符合自己的记忆。因为窗台下的榆木长桌上用水晶器皿盛放着羊肉和果酒。
掀开薄纱帷幔,达芬利迫不及待地从自己柔软宽大的床上起来,拿起一大瓶果酒直接灌入喉咙,清冽甘甜的液体让他起死回生,达芬利从没得到过这样的救赎。当然,按照王室规矩酒应该从盛器中倒入饮具,但他可顾不得那么多,又用手抓起烫手的羊肉放进嘴里,几乎不怎么咀嚼就吞到肚子里去。
“享受吗?”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达芬利回头看去,发现希尔正坐在床边,那是少女时代的她,穿着宫廷侍女的轻薄绸裙,淡黄色的丝线绕过细长的鹅颈将裙子挂在她的瘦削的胴体上,从肩膀到手臂都裸漏在暗黄色的阳光下,刚刚发育的胸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若隐若现的轮廓诱人心魄。
达芬利叹口气,将酒瓶放到桌上,“你在考验我?”
“在这个世界我看不到你的思想,所以你不用脸红。”希尔将洁白的双腿交叉,轻笑着说。“身体好了吗?”
“你该早给我喝点水,我快渴死了。”达芬利没法不看希尔那细嫩的脚。
“欺骗身体而已,你以为抓住搭救的手,其实只是幻影。”希尔站起身来靠近达芬利,让身上的体香飘入他的鼻息。“后悔吗?放弃这一切。”
“霍斯王国的侍女不会穿这种衣服,除非她们想冻死自己。”达芬利脱下自己身上满是泥污与血迹的外套披在希尔身上。“只要想起你曾是个丑陋的老太婆,我就不会渴望与你**,哪怕你现在变得再迷人,我也知道是虚妄的幻象。”
“你不用害怕,这是一个美妙的地方,时间的流逝在这由我控制,无论咱们做什么都不会耽误。”希尔活动光滑的肩膀,将外套褪去,洁净的肌肤留下污秽,却被衬得更加白皙。
“凡是得到的,必将付出代价。”达芬利重复希尔曾经的告诫,然后改变口吻,温柔地说道:“希尔小姐,假如你需要一个外来人肯定你的外表和魅力,显然已经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