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松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约翰收回了投向雪原远处的目光,蒋默也从床上爬了起来。
“几位贤弟,今日愚兄定要跟你们痛饮一番,一醉方休!”
“袁大哥,难道今日有什么喜事?”蒋默好奇地问。
“喜事?”袁崇焕苦笑了一声,摇摇头道,“辽东休矣!大明休矣!百姓休矣!”
说罢,他无力地坐在杨帆的对面,不住的长吁短叹。
杨帆和蒋默面面相觑。自踏上东征之路,袁崇焕一直是自信而果敢的统帅,杨、蒋二人也从未对战局有过悲观的想法。他们从没见过袁崇焕如此意志消沉,心头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一会儿,酒宴摆好了。
“大帅,您还有什么吩咐?”赵如松恭敬地问道。
“没有了。你下去吧。”
赵如松退出屋外,掩好了门。
蒋默来到桌旁坐下,满脸疑惑的望着袁崇焕。
袁崇焕端起酒壶,先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再分别给其他人倒满。
“三位贤弟,来,为兄先敬你们一杯!”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袁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杨帆按住袁崇焕手里的酒壶,焦急的追问道。
袁崇焕长叹一声,半晌才道:“今天接到朝里传来的消息:杨涟、左光斗二位大人被奸贼魏忠贤陷害先后被投入了诏狱,身遭百般酷刑,形体俱废,已于昨日……双双死于狱中了。”
三人人闻言,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位大人定是因为抵死不认罪,才遇害的。”蒋默道。对于诏狱,他有着切身的体验和深刻的印象。狱中的经历和种种恐怖的刑具,时常会以扭曲和夸张的形象在梦中浮现出来,在一个个深夜使他从颤栗中醒来。
“东征大军的粮草、军械全靠这二位大人奔波操劳,而今他们遇难,我等的处境堪忧啊。”杨帆说。
“啪!”的一声,袁崇焕一拳重重砸在桌面上。他忽然激动地叫道:“不仅如此,魏忠贤这个狗贼,为了达到独霸朝堂的目的,开始大肆迫害异己,残害朝中正直的大臣。他眼里容不下任何反对他的人,不把那些和他做过对的政敌整死,他是不会罢休的。朝堂现今已经被他折腾地不成样子了!”
“努尔哈赤已经磨刀霍霍,跃跃欲试。再这样下去,我看用不了多久,大明的江山就要土崩瓦解了!”袁崇焕说着,又接连给自己猛灌了几杯酒。
“袁大哥,你不必这么悲观,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坏。”蒋默微微一笑,“我们现在拥有山海关和关外三百余里土地,各处损坏的城墙都修好、加固了。流离失所的百姓也纷纷返回了家园开荒屯田,再过段时间,我想就算没有朝中的策应,我们自己也能养活自己了。”
约翰赞同的点点头,“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即便不能消灭敌人,守住已有的土地还是没有问题的。”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袁崇焕摇头叹道,“魏忠贤出身市井无赖,乃是个阴险歹毒至极的小人。他的权力欲很重,心中没有家国的位置,一心只顾扩张自己的势力。如今孙承宗大人被罢官,辽东经略一职空缺。不出所料的话,如此重要的职位迟早必定会被阉党把持。真若如此的话,新任经略必定会对我们的部署横加干预,到那时平定辽东消灭努尔哈赤就成了一句空话。待到他率军攻过来,我们就连守住城关都要难上加难!”
蒋默、杨帆和约翰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袁崇焕惨笑道:“想当初,我竟不自量力的向皇帝保证,在五年内彻底剿灭努尔哈赤的势力。为此还押上了全家人的性命,我真是糊涂,真是痴人说梦。我害死他们了!呜呜……”
说着,袁崇焕悲从中来,低头掩面哭了起来。
蒋默沉默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袁大哥,将来的事还未可知,你不要灰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竭尽全力帮你坚持下去。”
“我也是。”约翰说,“希望贼兵能早一点来,让我早点给珍妮报仇!”
“我们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杨帆说,“我也会和你们坚守到底的。”
望着眼前三个异域的战士和他们身边的武器,袁崇焕看到了一线希望。
“承蒙三位贤弟不弃,请受袁崇焕一拜!”他从座位上站起身,对蒋默等人长揖拜谢。
酒宴的气氛终于开始缓和下来。
“刚才听袁大哥说,后金的军队很快就会打过来了是么?”约翰问道。
袁崇焕点了点头,“不错。我派出的探子回报说,自去年以来,努尔哈赤一直在准备:征集粮草、操练兵马、打造攻城器械。现在,他已准备停当,不日就将再次起兵进犯边关。”
“后金的八旗兵勇,凶悍异常。几年前努尔哈赤仅凭三万人马,就大败朝廷十余万精锐。而据探马所言,现在他的麾下计有大军十五万。而且这其中大部分多年来跟随努尔哈赤与关外各部族及官军征战,他们是经历了无数次战争磨砺的精兵悍将。”袁崇焕望着身边的三人诚恳地说,“而我手下的兵勇,大多是些从没上过战场的新丁,他们万万敌不过后金军的兵马。不知几位贤弟有没有破敌之计?”
“当然有!”蒋默说着从衣袋里取出几张图递到袁崇焕手里,“这就是我们的破敌之计!”
“火炮?”袁崇焕问道。
蒋默点了点头。
“用火炮,能避免短兵相接时我们的劣势。无论敌人有多么悍勇,也抵挡不住火炮的威力!”约翰说。
袁崇焕则摇头叹道:“火炮早就充斥在大明的军中了。只不过它们威力有限,射程也仅有一里,还经常因为装药太多在发射时自己炸坏。恐怕很难凭借它来守住城池。”
蒋默则自信的笑着说,“你们军中的那些炮我看过了,确实不能算作可靠的武器。所以我和约翰、杨帆对火炮的结构和尺寸重新进行了设计,能使它的射程超过十里,威力增加数十倍,而且绝不会被炸坏!”
“哦?”袁崇焕的眼睛里顿时冒出了精光,他把火**纸捧在手心,如获至宝般地反复仔细查看。
“只要按照图上的样子做出模子,浇铸上五十门这样的炮,就能使我们的城防坚如磐石,再多的蛮族士兵也休想攻陷它。”约翰说。
“好!好!好!”袁崇焕兴奋不已,连说了三个“好”字。
“事不宜迟,我这就安排下去,让城里的工匠按此准备,浇铸大炮。争取在后金大军赶到之前,造出几十门威力无穷的大炮来!”
“袁大哥也不用如此心急吧,起码也应该把这顿饭吃完了再去。”杨帆道。
“军务要紧,还是早作准备为好。”袁崇焕爽朗地笑道,“三位贤弟煞费苦心,甚是辛苦。我这就吩咐伙夫再给你们添上几碟好菜和几坛好酒!”
京城。
魏忠贤正徜徉在一座精致的院落的走廊上,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孙云鹤和崔应元一左一右,紧紧跟在他身后。院子方圆约有三四里,周边是用太湖石堆起的一座座假山,假山旁散落着不少京城很难见到的稀有的树种。而在院子当中,则是一个人工开凿的湖泊。一条小河自西北方注入湖中,向东南方流去。湖面上,几只雪白的天鹅正自由自在的在水中游玩嬉戏,把清澈的湖水激荡起一层层的波纹。湖心则是一座面积不大的小岛,岛上建有凉亭。一只扁舟停在岸边,一看便知这必定是专门用来接送游人往来于岸上和湖心小岛的工具。
“干爹,您瞧这汉白玉的柱子、栏杆,这精雕细刻,美轮美奂的麒麟、狮子和凤凰,啧啧,真是绝了,巧夺天工啊!”孙云鹤赞叹地说。
“不仅如此。在这巴掌大的地方,竟能欣赏到湖光山色,仿佛到了江南一般。这可真是个好去处啊!”崔应元也不住的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