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原来是这样。那日我还当只是崔小姐的无心插柳，让那些权贵误会这《饮水词》里的利润有崔家一份，这各府为了交好通判大人才帮我们买下了这么多货。”沈万金哈哈大笑道，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震惊。
沈万金刚才在和许宣复盘时，才发现他原先以为的巧合竟然是许宣一手策划的。
而且还不是许宣亲自上阵，仅仅是靠一个女人带着一本诗集传了几句话，就让他们凭空多赚了几万两银子，甚至还让那些人抢着给他们送钱来。
沈万金经商几十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不仅如此，崔家和其他几家从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这是一个为他们而设的局，这才是最可怕的。
许宣在复盘时并未透露是请卢袅袅帮忙的，他不想卢袅袅被卷到这些杂事来，只是随口说找了一个崔家小姐相熟的女子。
此前他也告诉沈虚要守口如瓶，不准说出卢袅袅参与了此事，看沈万金现在不知情的样子，沈虚确实是没有告诉他爹。
“贤侄真是好手段，大手笔啊！”沈万金抚掌叹道，此刻他的背心竟微微有些冷汗。
任谁也想不到，许宣只端坐家中就能将杭州大半世家玩弄于鼓掌之间，为他赚钱，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心机，这样的胆色，着实令他感觉到心惊。
一炷香之前他还以为许宣只是一个有才华、有抱负以及有一点心机的读书人，但是只过了这么一会儿，他就推翻了对许宣原有的印象。
仅凭这一件事，沈万金就断定许宣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许宣的心机和手段，绝对还在他之上。
正常人哪儿做得出来这种事？据他对许宣的了解，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沈万金心里暗自嘀咕，难道这些都是读书读出来的？
看沈万金这又惊又怕的表情，许宣就知道他想多了，或者说是想歪了。
这件事确确实实是个巧合，他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就连许宣也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给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不过这样也好，做人保留一点神秘感总是不会错的，免得被别人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人若是轻易地被他人看透，就很容易成为他人随意操控的傀儡。
沈万金毕竟与沈虚不同，沈虚是他的朋友。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许宣发现沈虚确实是个很单纯的人，与朋友相交简单纯粹，除了情商不高和抠门以外基本没什么缺点，是一个值得交心的人。许宣不需要在朋友的面前故作神秘。
而沈万金是一个商人，商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占别人的便宜，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如果许宣被沈万金吃透，没有秘密，那他在与沈万金合作时，就会处于下风，甚至沦为沈万金的打工仔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宣和他又不熟，没必要傻乎乎地把一切都向沈万金解释清楚，就这样保留一层神秘感挺好的。
“伯父谬赞了，商道一事，小侄还要多向伯父学习。”许宣抿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
果然如此！
得到了许宣肯定的回答后，沈万金心中对许宣的重视程度立刻又高了一层。
他原先认为有八成把握能谈成的这次合作，现在只有五成了。因为沈万金发现他低估了许宣，以表现出来的能力和手段，就算暂时没有沈记书行这座桥，许宣迟早也会一飞冲天的。
不过，这也更坚定了他想要与许宣合作的决心。许宣的潜力越大，他能获得的利益也就越多。
“贤侄，杭州的市场现在差不多已经饱和了。”沈万金开口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一共卖出两万余本，已经是奇迹了。咱们赚了大头，剩下的就要给其他家留点汤喝了，这是咱们这行的规矩。”
“嗯，小侄明白。”
“另外，咱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向江南道的其他几个大城铺货了呢？据我所知，江宁、苏州等地已经有《饮水词》的摹本在流传了，咱们得抓紧了。”沈万金继续说道。
“哦？这么快。”在这个交通物流还很落后的时代，一本诗集竟然能这么快地传到几百里外的地方去，这让许宣有些惊讶。
“贤侄有所不知，我朝漕运便利，汇通八方。若走水路，沿运河北上，从杭州出发，至多几日即可到江宁、苏州等地。”沈万金解释道。
“嗯。”许宣点点头，这个速度确实比普通的旱路要快上一些。
“我们早一刻铺货，就多占一分的市场。若是拖久了，让那些低价的摹本卖得多了，我们就很难再卖得出去了。”沈万金有些着急，他有种错觉，好像许宣对此事并没有很急切，难道许宣还有下家？
“伯父说得有理，那依您之见，下一步应该选在哪个城市呢？”
“苏州！”沈万金笃定地答道。“小女千金上月刚好去苏州盘下了几家书铺，作为我沈记在苏州的分号。此次由苏州而始，一来可以打响我沈记的名号，立足苏州；二来《饮水词》可直接在苏州分号印刷，省去了走一趟漕运的成本，至少能节约两成的利润。”
“确实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原来伯父早已计划妥当。”许宣仍是不急不缓地道。
见许宣回应得不咸不淡，沈万金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问道：“贤侄可是有其他建议？尽管说来，凡事都可商量。”
“我与伯父想法一致，苏州有沈记分号，自然是最好不过。”
“只是……”许宣话音一转，“苏州分号刚刚开张，伯父在那边可有得力人手？”
“暂时没有，不过我会先派陈复过去打理。贤侄觉得如何？”沈万金开始问起了许宣的意见，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许宣视为与自己平起平坐之辈了。
“陈复此人，老成持重，确是除了伯父之外的不二人选。”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沈万金从怀里拿出契书，“这是契书，全部按虚儿上次那份写的，贤侄看看，若是没有问题，咱们就一同签了罢。”
许宣接过契约书，仔细看了两遍，确实与上次写的无异，直到他看到一处空白。
他皱起眉头，指着那处空白问道：“伯父，为何这分账的地方是空白呢？”沈万金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他，许宣毫不避讳地说出来就是要给沈万金施加压力，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糊弄的。
沈万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他故意留出来的，本来是打算今天与许宣再谈谈分账的问题，之前他沈记出钱出力，却只得五成利润，太少了。
但是今日看许宣的表现，好似他并没有很在意是否能与沈记继续合作，一直都是这样不咸不淡的样子。
重新分账一事，沈万金有些犹豫了。他担心一旦自己提出要多分钱，许宣不同意怎么办。而且他也不确定许宣是否有下家，毕竟这次的利润太大了，就算许宣用了笔名，也难保没有其他人找到许宣。
一边是多赚钱，一边是没有钱赚，沈万金不敢赌，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最忌犹豫不决。
沈万金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哈哈一笑道：“上次是你和虚儿签定的契书，这次也该是一样。你是晚辈，哪有长辈跟晚辈做生意的，你们来罢。”沈万金不愧是多年商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说谎也不带犹豫的，一下就编了一个理由出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许宣看着他笑了笑，也不戳穿，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今日的目的不是敲定合作，因为这是必然的事情，否则沈万金不会主动找上门来。
许宣真正的目的是要在这次合作当中掌握主动权，不会被牵着走，现在看来目的已经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