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的家,那间最敞亮的房间里,轰地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冲进来八个背背长剑,手持左轮枪的男人。枪口对着天羽,面无表情。
天羽一眼便认出了他们就是从牢里把自己救出来的夜行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像牲口贩子在端详着牲口,许久之后移开顶在阿成咽喉的筷子。
阿成摸了摸喉结往后退了一步,摆手制止那八个欲要扣动扳机的人,“不能杀,因为他还有用!”走到墙边柚木做的柜子前,打开柜子拿出一瓶酒,倒了一杯,摇晃两下啜饮了一口。
“从现在起你们八个要形影不离的跟着我,”阿成没有回头看他们。
“是,主人。”八人异口同声。
他们是阿成培养出来的杀手。
是阿成从不同的地方带来的孤儿,不,有几个原本有温馨的家庭、慈爱的父母,只因为阿成看中了他们的天资而杀光了他们的全家。他们一直隐身在黑暗里学习杀人的技巧,中年不见天日,似乎早已忘了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
曾几何时像他们一样的有千百之多,而今只剩九个了。
像世上的所有杀手组织一样,他们也有一个渗人心魄的名字——招魂!其意不言而喻了。
天羽蹙了蹙眉,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睛——这种眼睛本该属于死人的,但是现在它出现在了活人身上。
那八个人各自拉了一把椅子在靠墙边直直地坐着,像八座石雕。
天羽点燃一支烟,坐回餐桌边刚才他坐过的位置,喝了一口他喝过的那杯酒,没有抬眼看阿成,“凭他们八个这世上的很多人,你想让他见阎王他就只有乖乖的下森罗殿了!”
事实上“招魂”是九个人,天羽不知道翠云也是其中之一!
“可还有一些人我耐他不何!”阿成左手拿着杯子右手拿着酒瓶,坐回自己那把舒服的椅子上,轻轻放下酒瓶看着天羽,“没有那样的人,你就已经死了,不会在我这里享受着香烟、美酒......”
“边城王有什么厉害之处,让你如此的忌惮他,”天羽猛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
到了嘴边的酒杯顿住了,阿成望着虚空似乎看见了边城王一切恐怖的地方。
“他的一切,”阿成倒吸一口冷气,“他是一个没有慈悲之心的人,虽然表面上永远是和蔼可亲的模样。他喜欢吃生肉、喝生血,没有人能忍受跟他一起用餐。他先后拥有过上百个女人,你知道她们都怎么样了吗?”
天羽摇摇头。
“自杀,上百个,个个自杀,”阿成说得很轻,夸张地扭曲着脸颊。
嘴角的烟忘了吸,天羽看着阿成,表情僵在了脸上——上百个,个个自杀!隐藏在她们背后的是什么?深思及恐!
“他对她们做了什么?”天羽的眼睛一秒也没离开阿成,无意识地吸了一口烟。
一口喝光杯中酒,再将酒杯倒满,“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这或许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谁知道呢?”天羽摆摆手,这是很少会出现在他身上的轻浮举动。
“一面之词,”阿成向前倾了倾身子,“你去问问镇上的人,十个人里头会有十一人点头称是!”
“十一个,”天羽不可思议地看着阿成,“你他妈是在挑逗我吗?”
“多出来的那个还在娘胎里呢!”
“你把边城王说得那么残暴,无非是要坚定我杀他的信念罢了,你们这些阴谋家我见多了,为达目的什么手段是耍不出的。”
“不,剑客,我只是在证明边城王的可怕之处罢了,”阿成顿了顿,“不过他最可怕的不是他的残忍,也不是他手下一众中心不二的枪侠。”
“是什么?”
“他的武艺,”阿成深吸一口气一口喝光杯中酒,“你以为他能坐在那个位子上那么久凭的是什么?”
“武艺?”天羽一脸茫然。
“据说他能空手接住子弹,”阿成有些心虚。
“可是那天在翠云家他的表现却很平凡,”天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是一个心狠而又直截了当的人,可以自己不动手就绝不会动手,事实证明他的做法非常明智,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你送入了囚牢。”
“看样子这八个呆头呆脑的家伙奈何不了边城王,不然你也不会苦心积虑的让我成为你手中的一把利刃了。”
“虽然我不太愿意承认自己不行,”阿成冷笑,“但是这次我无可反驳了。”
靠墙坐着的那八个杀手依旧纹丝不动!
“边城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你该有个大致的认识了,”阿成点燃一根雪茄,“别耍花样,剑客,翠云的命可是攥在我手里呢。你要让我不好过,我只好让她不好过了。接下来我要告诉你边城王的弱点。”
是人都有弱点,边城王也不例外!
“他的弱点是什么?”天羽顿时来了兴致,点燃一根新的烟,将酒杯倒满,摆出了一副听故事的神情。
“再厉害的男人只要沾上了吃、喝、嫖、赌中任何一样,他就有了致命的弱点,”啜饮着杯中酒,他在讲故事的同时还能说出一番自以为很有道理的感言,事实上站在他的角度来看是并非全无道理的。
“不止是男人,”天羽吸了一口烟,接着喝了一口酒,没有吐出烟雾。他才不管抽烟喝酒是不是不利于健康呢,“活人总要沾一样的,不然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天羽冷笑,谁又是个另外呢?
明天是很遥远的事!
明天也是近在咫尺的事!
明天是一个诅咒,没有人能逃避它,连死人都不能!
“很少有人像边城王这般放纵,吃、喝、嫖、赌这四样他全占了,沙漠会磨光一个男人所有的柔情,而无限制的激起男人的孤独、兽欲,时间长了人就变得跟这沙漠一样了!”
阿成喝光杯中酒,曾几何时边城王是他永不可背叛的亲人,而现在正如他所说——在沙漠里时间长了,人就变得跟沙漠一样了!
这里没有绝美的女人,即便有早也成了最有权势的男人的了,哪还有别人的份;这里没有城市般的灯红酒绿,有的只是脏兮兮的酒吧和破旧的客栈,二十四小时都充满了无所事事的酒鬼。男人到了这里似乎失去了奋斗的意义。
但是在许多年前,阿成又一次找到了奋斗的目标,虽然很疯狂,还差点吓破了他的胆,但是当他冷静地想了一天一夜之后,他下定了决心。
至此,阿成早当自己已经死了。
现在他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近了!
“那么你想在哪一点上下手,”天羽盯着那八个石雕般的杀手,一个一个的端详。
“他最爱吃生鹿肉、最爱喝放八个鸡蛋的热马奶,”阿成指间夹着雪茄,咧着嘴从牙缝里吐出烟雾,“但是不可以在这两点上做手脚,不然我早他妈毒死他了。”
“为什么?”
“因为他的饮食一向都是我打点的。”
“明白了,”天羽冷笑,放下酒杯,“能毒死他的只有你,所以他被毒死了所有人都知道是干的了。”
“就是这样的,”阿成轻轻往后靠了靠翘起二郎腿,“他现在很少赌了,因为在边城没有人敢赢他的钱,刚开始他觉得很有意思,但是时间一长,他便发现这样一来便没了赌博的乐趣,我敢保证他绝没有在赌场里体会过那种酣畅淋漓的醉生梦死感。梦幻极了,仿佛自己是主宰世间的王,又感觉自己是炼狱里的受苦鬼......”他闭上了眼睛,身临其境。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条——嫖了!”天羽说得极慢,像一个说书人。
“他经常找两个女人,”阿成微微坐直了身子,眉间闪过一丝怒色。
“翠云是其中之一,”天羽抬眼瞪着他。
阿成点点头,“不过绿娥才是他的最爱,”眼里燃起嫉妒的火焰,手中的酒杯紧紧攥着,感觉快碎了。
“他很喜欢绿娥?”
“绿娥身虽在窑子,可却是为他准备的,没有人敢碰她。”
“他为什么不娶她?”
“也许是怕她也上吊了吧,像他之前的那些妻子一样。”
“看来你已经有注意了!”天羽瞪着他,像在瞪着一条随时会发飙的狗。
“边城王自视很高,去找绿娥的时候通常都是一个人,而且总在天黑后。”
“等等,”天羽大惑不解地问,“找人把她弄来不是更简单、保险吗?何必亲自去?”
“这就是边城王的骄傲了,他永远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除了极少数人知道他真正的面目。”
“你是其中之一?”
阿成冷笑,算是承认了。
“明白了,”天羽点点头。
“只需事先在他的必经之路蛰伏好,他一来事就成了,”阿成叼着雪茄笑得很邪!